Chapter2

人类是贪得无厌的生物，在黑暗中驻足时尚且懂得珍惜那一豆丁的光，而一旦站在灯光下了，却会因被光包裹而感到不满。

“坚强一点，影山君。”顶着炎炎烈日，我站得笔直，头也不回的对身边快要融化掉的小男孩说。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影山君的嘴角简直快要垂到脚底了。他一时半会没有回话，隔了老半天才慢吞吞的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在10分钟内第三十次翻开手机垂眸去看屏幕上的来信。

没有，什么都没有。

你师父不要你了。我在心里几近恶毒的想着，下一刻又深深的叹了口气。怎么可能呢。

连续预约了一个星期都以“客满”为理由拒绝会面，下班后不打招呼直接赶来的话灵幻就会像闻见天敌的兔子一样早早跑个干净，他已经摸透我的刷新时间了。所以今天我特意从公司请了假，提前半个小时来到了灵能相谈所。

结果就看到灵幻非常“不小心”的打翻了饮水机，整个地面都遭了殃。被好声好气赶出门口的时候我眼疾手快捞走了这名小徒弟，“我和影山君有点话说”，这样一来等他收拾好地面就不得不过来叫徒弟回去了。灵幻看出我的算盘，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而后啪的关上了大门。

“伏见小姐，您不是有话对我说吗？再不说的话我就回去了。”影山君抬头看着我。

“嗯？啊，那个啊，对，有话要说。”我望向对面大楼的窗户，玻璃上倒影着漫画一般蔚蓝的天空，云彩白得好像一团团棉花糖，“啊。吃棉花糖吗？”

“……不，谢谢您，不吃。”

“太好了，我也没有。”

“……”

过了一会，影山君转身要走：“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回去了。”

我点点头：“嗯，我和你一起。”

影山没有阻止，我们一前一后的上了楼梯，开门后地上的水果然已经收拾好了，本来正四仰八叉瘫在沙发上的灵幻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他的视线第一时间越过影山君的头顶，和我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师父。”影山君默默地控诉着。

灵幻嘴角微抽，以一种认命一般的妥协语气说道：“倒茶吧，龙套。”

时隔23天重新坐在灵幻的办公桌对面，我发现他的垃圾桶满了，原来如此，午餐又是麦当劳啊。最近新出了限定汉堡，看起来很合他的口味。

“这位客人，今天是有什么事情？”灵幻摆出营业式假笑，将价格表推了过来。

我低头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时间在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中流淌过去，灵幻没有开口催促我，我想他是比较享受这种空白时间的，至少是面对我的时候，不说话总比说话要令他放松吧。

“嗯，我想选这个全力套餐。”淡粉色的圆润美甲轻轻敲在纸面上，我平静的说，“最近家里来了灵，希望大师能帮我除灵。”

灵幻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你最近每天来预约，都是因为这个？”他问。

“是的。”

他看起来憋了一句脏话回去。

“……这样啊。是什么样的灵呢？能请您详细说说吗？”

我点点头，从善如流的叙述起早已打过千遍腹稿的说辞。

“那是从两个星期前开始。我在回家的路上，总觉得有什么在背后盯着我看，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起初我以为是跟踪狂，所以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打算等他自己现身之后给他点教训。但是很快我就发现事情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我说着，边观察着灵幻的表情。他脸上持续着认真倾听的担忧表情，叫我看不出是不是演技，也不能猜到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在我的公寓对面，是一所新建没几年的小学。马路很窄，所以在路口都摆放着「通学路」的标语，为了增加童心，这种标语都是用儿童的卡通形象来作为模板的。您一定也见过吧？那种人形牌子。戴着小黄帽的小学生被定格在奔跑的姿势，那样扁扁的一片立在路口，只有在正面看过去时才能看到上面写的字。”

“我每天晚上回家都会路过它。我一开始真的没有想过是它的异常，只是前几天再次路过之后，我的直觉忽然强烈建议我不要回头。这是很可怕的信号……所以我回头了。”

灵幻的眼皮抽了一下。

“我看到原本应该只能从侧面看到一条线的人形立牌，朝着我的方向扭过了头。就是那种脑袋对着我，而身体依然是扁扁的一条线。”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放在桌面的手轻轻握成了拳头。一秒，两秒，足足等了五秒钟，面前的男人完全没有把掌心盖在我的手背上的意思。于是我继续说道：

“他的……不，它眼睛里的眼珠消失了，整个眼眶都是白色的，油漆从眼角淌了下去，就像是眼泪。我亲眼看见他对我咧开了笑容……”

“然后呢？”灵幻冷静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