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羡鱼

黑发少女全身上下都笼罩着阴沉的气场，哪怕迈出的步子有些虚浮，也没有人、没有仙敢上前搭话。

同时站在星槎前的魈和弥怒都顿了一下，后者双眸来回一扫，十分不讲义气地闪到了旁边——顺手拍了拍魈的肩膀，把毫无防备的少年拍得差点弯下腰。

魈看着才走出几步就捂着胸口气喘吁吁，身后的尾巴也无精打采耷拉着的临渊，眸中闪过几分担忧，伸出手想要去搀扶她。

但临渊完全无视了旁边有些陌生的少年，面无表情地与他擦身而过。

“这……怎么不像认识的样子？”应达看着似乎愣在了原地的魈，悄悄地与伐难咬着耳朵。

临渊伸出手，缓缓抚摸过星槎断裂的龙骨，破损的甲板和满是灰尘的篷布，双手渐渐颤抖起来。

“……”她唇齿间溢出了微不可闻的话语。

“啪嗒。”

魈睁大了眼，看见少女的眼中凝满了泪，顺着脸颊缓缓滑下，滴落至地面。

他难得有些慌乱，下意识地去寻求其他人的帮助，在场的几位女性夜叉和仙人互相看了看，最终决定还是先安抚一下看起来受到了不小打击的少女。

归终小心翼翼地从旁边探出头，想了想魈刚才提到的名字，声音放轻了许多：“那个…临渊？”

临渊转头看向她，空洞金眸中蓄着的泪水还在溢出，脸上却毫无表情。

对着这张有着龙角金瞳的脸，归终倒吸一口冷气，也把求助的视线投向了其他人。

歌尘浪市真君尝试性地把手轻轻搭在她的胳膊上，又在那双流泪金眸面无表情地转移过来时默默收了回来。

应达和伐难自不必说，面对一个陌生的、正在哭泣的、一言不发的少女，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诡异到刚刚踏进院子的摩拉克斯难得思考自己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要不要把刚迈了一步的脚收回。

跟在他身后的若陀倒是没想这么多，仗着自己高大的身形看进院子里，直接开口：“你们都围在这做什么？那条小龙崽醒了吗？”

归终眼神倏然一亮：“摩拉克斯！你带回来的龙！你负责！”

她伸手悄悄指了指已经把脸颊贴在了星槎侧舷的临渊。

“嘶，”若陀推了推摩拉克斯的肩膀，“那双眼睛和你一模一样啊，还说不是你的崽？”

不，除了颜色，并没有哪里一样吧？

摩拉克斯沉默地想，而且他第一次看见少女时，对方的眼睛也并不是金色的。

他的目光从临渊龙尾上的金色枝叶中划过，也神色难明地看了一眼老友。

“……不羡鱼。”

临渊忽然开口，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它叫不羡鱼，”临渊并没有在意其他人的反应，只是喃喃道，“老师说的，临渊不羡鱼，又何须退而结网。”

魈忽然想起，临渊说过她给自己的星槎起了名字这件事。

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这艘船吧？

“不羡鱼，我的不羡鱼……”黑发少女终于忍不住情绪，趴在船上哽咽起来，“我攒了七十年的钱才买得起！那个黑心旧货店老板还额外收了我那么多改造费！我只开了一天！不、还不到一天！呜呜呜呜——”

七十年。

对于在场的众仙来说都不能算是一段很长的时间。

但要是说攒了七十年的钱去买一样东西，然后买回来的东西只用了一天就损坏——

“我已经开始心疼了，”归终捂着胸口，颇有几分感同身受，“七十年，换成摩拉克斯得流多少血啊。”

后半句话当然是在开玩笑，虽然民间都在传新出的货币是岩神的血肉，但摩拉本质上依旧是岩元素的造物，只是因为身为贵金之神及契约之神的神明铸造并担保，因为参入了岩神的元素力而被赋予不同于普通铸币的价值，这才能在世面上迅速流通。

但这并不妨碍她估算这艘船的价值，光看镶嵌在船尾的玉珏就知道了，就算不是天然的，那么一大块色泽莹润、雕刻精美的玉石，价格也绝对不菲。

眼见着少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归终怜爱地伸手拍着她的背，轻声哄道：“乖—乖—不哭不哭，等我把这艘船、呃，星槎研究透了，就——”

她的手被临渊倏然握住，对方的金眸迸发出无限的期盼，声音仍旧哽咽：“还、还能修好吗？”

“我……”归终缩了缩手指，在少女像是在看救世主的目光中挺了挺胸膛，声音却止不住的发虚，“啊哈哈哈，我尽量，尽量……”

“我的不羡鱼，它甚至没有吹过星槎海的风，没有看过鳞渊境的海，没有收到过天舶司的罚单，它的槎生还不完整，它还是个孩子……”临渊扶着星槎，身体晃了一下，“我怎么、怎么感觉有点——”

“等等，你不会又要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