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燕小记(28)
待飞奔至杨府时,天色已暗,太阳落山。别家的产妇生产,皆是哀叫声连连。可行至杨府院落深处,都未听见半声叫喊,直到看到院中双手交握、来回踱步的杨子遥,汐诺才知,自家姐姐还在鬼门关那里徘徊着。
“姊婿。”汐诺唤着,便飞身上前:“怎么样了?”
杨子遥心神不宁,眼角含泪:“疼了三个时辰了。”
“爹和杨总管呢?”汐诺左右望望。
“他们在前厅等着呢。”杨子遥抬手指指前院处,目光却还是紧紧锁着卧房门栏处。
又一盆血水被端出。
杨子遥眉头深锁,双拳紧握,眼看着就要冲进屋内,却被汐诺一把拦下:“你冷静点儿!那是产房,男子怎么可以进去。”
“可她流了好多血啊!”杨子遥握紧了汐诺的双肩,汐诺顿觉双肩一阵疼痛:“我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受着……”
半昏厥半清醒间,汐嫣一度认为,定是自己前世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上天才派下这个小鬼来折磨她,这小鬼在自己腹中生拉硬拽,这是一种无止境的折磨。脸颊处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望望床边同样满脸汗水的飞燕,汐嫣无力地抽泣道:“娘,我不生了……你们……别怪子遥哥。”
“傻孩子,别说傻话,娘在,不怕。”飞燕一边调整着胎位,一边将一块白布巾塞进了汐嫣口中:“使劲儿咬下去,已经能看见孩子的头了,再使一把力孩子就出来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汐嫣眉心紧锁,望着飞燕,坚定地点了点头,旋即带出声声惨叫。
听着房内传出的一声声凄厉的叫喊,汐诺内心如重锤击打般难受,不自觉握紧双拳,骨趾相搓。自己的姐姐曾何等骄傲,如今却如一只被困的鸟儿般无路可退,垂死挣扎。身为女子,真的不易。
“汐诺,你怎么也来了。”闻声回头,原是自己爹的轻唤:“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你快先回府吧。人多,反而是手忙脚乱。”公孙策拍了拍汐诺的肩头。
汐诺看看杨子遥,见他神思不定、眼神惊慌,直勾勾盯着房门,已然顾不得周围任何事务了,又听着屋内传出的阵阵唔唔喘叫,内心一下一下的发拧,便冲公孙策点了点头,撤出了杨府。
苍穹夜幕笼罩在天地间,带出丝丝凉意。又是一年秋了。
汐诺始终觉得,他们这一家人的生命力如同攀岩的凌霄花般旺盛,这次,也一定过的去。
正低头负手走着,忽觉身前一团黑影,如恶鬼般挡住了去路,汐诺疑惑抬头,而后冷冷抛出一句“阴魂不散”,便要绕道而去。
“你这是何意?”阮天垚仰首抱臂:“你府里的事处理完了,是不是也该履行我们刚刚做的约定了?堂堂公孙府的大公子,不会不懂信字为何意吧?”说着,竟是又有两个书生模样的学子聚拢了过来,皆双眼微眯,一副轻敌的样子。
见状,汐诺无奈轻笑:“怎么,怕对不过,还搬两个救兵来?”继而手握扇柄,向着三人的方向划出半个圆后收手:“可惜你们今日拜错了佛像,即便是有了心情,本公子也不比了。”说罢,踱步向前。
没走两步,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嗤笑:“哼,我看你就没什么才华,空有一副臭皮囊,还不是靠你爹和你姊婿府上的关系。说什么成绩好才免于发解试,根本就是官官相护。”
汐诺一听,登时恼怒,再看向三人时已是眉目凌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阮天垚上前一步,不屑的眼神瞪向汐诺:“我说,你们府上官官相护,我说,你根本就是毫无才华,空有一副臭皮囊,怎么样?”
“信口雌黄!”听着阮天垚口中的句句污蔑,汐诺已愤怒至极,一拳便抡在了阮天垚右脸上:“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阮天垚“嘶”的一声,捂住了右脸,眉毛一拧:“好你个公孙汐诺,打架是吧?看你那稚嫩的样儿,还打架,我……”说着,扑上前去将汐诺压倒在地。
与阮天垚同行的二人见占了上风,竟也齐齐上阵,四人就这样在暮色之下扭打了起来,惹的路过的百姓不禁驻足。
见面前的三人都对自己拳脚相向,汐诺使出浑身解数反抗着,却终因对方人数过多被捶的浑身疼痛,没几下,右脸上就泛出了淤青。汐诺不禁后悔,早年没跟自家姐姐和娘亲多学几招功夫。
忽而,几枚石子飞入,分别击打在了阮天垚三人肩颈、大臂和脖颈处,三人顿感吃痛,一个直身便被石子的击打力击的倒退几步,跌倒在地。
汐诺大惊,向着石子掷来的方向疑惑望去,一个身形并不算很高大的身影飞身而入,身着黑色长袍,发髻扎的很高,腰间配一长剑,直勾勾盯向阮天垚三人,眉目间尽是不满:“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这少年沉声喝着,但汐诺却听的出,“他”在极力压着自己的嗓音,不禁偏过头去悄悄笑了,心道:自己还真是走运,身侧竟常伴偏爱如此装束的女子,也不知这次,是好运还是霉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