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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纳兰云蘅好似没看见,垂眸咬了一口桂花糕:“好甜,难怪阿娘会喜欢。”

阿青放下茶碗,咬着唇低头看桌子。

纳兰云蘅咬着糕,狠狠心,声音闷闷不乐:“我还想蕊姨了。”

阿青蓦然抬起眼,见她蹙着眉,噘着嘴,眼中泪光点点,心知瞒她不住,索性将和亲的事全说了。

阿青小心翼翼看着她,担心她会伤心落泪想回家,却见她只是红着眼圈看窗外,神情淡淡的。

“原来天下公主都是要和亲的。”

.一缕微风穿堂而过.,浮起她耳畔碎发,掠过一室萧索。

阿青黯然低头,死死咬住嘴唇。

“只是连累阿青姐姐了,蕊姨…”纳兰云蘅吸口气,蓄在眼中的泪水淌下一行,“阿青姐姐,我对不起你…”

阿青将她抱在怀中,抚了抚她的头发:“是我自己要来的,公主,我心疼你。”

纳兰云蘅哭得泣不成声,最终只剩无声的抽泣,闭了眼,睫毛微微颤着,嘴微微颤着,身子微微颤着。阿青凑过耳朵去听,细细碎碎拼成一句整话:阿青姐姐,我对不起你。

纳兰云蘅睁开眼,大张着嘴,红肿着眼,捂住心口急促呼吸,像一条濒死的鱼。

阿青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直到纳兰云蘅不再颤抖,便递给她一杯水。

纳兰云蘅两手捧着杯子,偎在阿青怀中,小声说:“阿青姐姐,今日我哭够了,以后就不为这件事哭了。”

阿青沉默地抱着她,半晌点了点头。

纳兰云蘅站起身抹抹脸,吐出一口气,问阿青:“现在面色可好些了?”

阿青拿手帕沾了水给她擦脸,又左右端详好一会儿,方应了声。

两人拎了糕点往白塔寺去。一路上,纳兰云蘅讲了许多笑话,快到白塔寺时,纳兰云蘅问阿青可知道阮籍,阿青摇头。于是纳兰云蘅开始聊阮籍。聊他会青白眼,聊他大醉六十天,最后聊到他丧母。

远远地看到三个人坐在白塔寺墙根底下,纳兰云蘅赶紧拉着阿青跑了过去。

“是云蘅,云蘅你又来祈福啊?”三人看到纳兰云蘅都十分兴奋,立刻站起来七嘴八舌地说着。

“嗯,对。”纳兰云蘅从袖中掏出一个红色荷包塞到小乙手中,弯着亮亮的眼睛,“小乙,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是替我行善积德的。以后你能不能用这些钱每日买一个祈福牌挂在庙中?不拘给谁买的都行。”

小乙看看钱袋点点头。

纳兰云蘅摸摸下巴,眼睛弯得更漂亮了:“你帮我做事,我合该给你工钱。”

小乙有些局促地摇摇头,两手在面前摆着:“不,不用的,我帮云蘅忙不用钱。”

“啊呀,”纳兰云蘅一拍他的肩,“我每月给你们一次钱,你们每月初先把牌都买了,剩下的钱就归你们了。”

不等三人拒绝,纳兰云蘅咂咂嘴:“嗯,真是好极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对了,我最近牙疼,吃不了甜的,这桂花糕就拜托你了,多谢多谢。”说着,又将桂花糕塞到小乙手中。

天气将秋未秋,凉风阵阵吹着,在枝间卷起一片沙沙声,有一两只鸟垂着翅膀,低低划过天空,往南飞去。两人按原路返回,纳兰云蘅轻叹口气,收去了满面笑容,低着头道:“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末了,又仰起头,望着灰黄天际的一排雁字:“只是不知血和泪哪个更重呢?”

只是不知生离和死别哪个更断人心肠呢?

早起还是明媚的天,一转眼就堆了数层黑云,太阳收束起万道金光,自觉让贤。雨便下了起来,先是小心翼翼的试探,满天飘下雨丝,细如牛毛,密如银针,而后胆子渐渐大了,千万颗雨珠汇集成洪流,不息地流向人间,肆意地冲刷大地,大有荡涤一切污垢之势。

雨渐渐下了一天,雨渐渐下了一夜,雨渐渐下入了黎明。

纳兰云蘅搬了个小木凳坐于屋檐下,支着下巴看雨细密如丝,看雨的清新与厚重,看雨隔成的一道道帘子。

天终究没有明,街上未有行人,失了往日许多喧嚣。

四周是黑着模糊的,半隐半匿却不让人讨厌,一阵风夹着雨灌进来,是凉,却不怎样凉。被雨的许多的帷幕包裹着,纳兰云蘅心中升起孤寂之感,孤寂,却不凄凉。

纳兰云蘅爱热闹,也爱寂静。

纳兰云蘅抬头望向屋檐,想不起人欲断魂,想不起水滴石穿,唯想起了百年前的苏东坡。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纳兰云蘅起身回屋,出来时抱了个小陶罐,用来接雨水的。

纳兰云蘅凝视罐子许久:“是天水呢。”遂阖了双眸.,口中诵道:“长安风雨夜,书客梦昌谷。”

然后是天地死寂,冷月无声,唯闻雨坠。纳兰云蘅仍旧阖着眼,只是抬起衣袖在脸上抹了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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