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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好福气。
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纳兰云蘅对陈菀菁和东宫陈的身世已略有了解。
两人本是青梅竹马,自幼就与赵琯溪在一处玩耍,三人都无父无母的,互相帮衬了多年,交情不浅。原本三人生活在穷乡僻壤,不知哪天冒出一堆人说赵琯溪是当今圣上的儿子,半拖半拽就把仨人接到了阳荥。
纳兰云蘅贴着陈菀菁蹦蹦跳跳进了院子,一抬头,就看见东宫陈和赵琯溪两人在屋内下棋。
窗子支着,秋日的和暖阳光裹着轻风涌进屋子里,两人坐在席子上安静对弈。
察觉两人到来,东宫陈侧过头,漆黑明亮的眸子看向陈菀菁,轻轻笑了下,随后又转回去,落下关键一子,拿下棋局。
赵琯溪败了也不气恼,风轻云淡笑了笑:“棋艺果然精进不少。”
“没什么,输了那么多次也该赢一局了。”东宫陈站起身向屋外走去,“不过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罢了。”
赵琯溪笑着摇摇头,也跟着出去了。
“三公主。”东宫陈出门行礼,目光在纳兰云蘅紧紧抱着陈菀菁的地方停留了一瞬。
纳兰云蘅颇有兴味地看了看相同的地方,笑眯眯回了礼,抱得更紧了。
四人进了屋子。
赵琯溪两人仍旧下棋,纳兰云蘅则站在一旁围观。
陈菀菁给她端来茶果点心,轻轻放到案几上:“你说不喜欢吃桂花糕,给你换了龙须酥。”
“姐姐真好。”纳兰云蘅瞥了东宫陈一眼,故意缠着陈菀菁撒娇,“姐姐喂我吃嘛。”
“三公主看这盘棋如何?”东宫陈擒着子,望着棋盘出声询问。
纳兰云蘅慢悠悠晃着双脚,眸中含笑回道:“有道是‘观棋不语真君子,把酒多言是小人’,你倒是居心叵测,非要我做不成君子。”
三人知她生性顽皮,是个惯会戏耍人的,听了这话也都付之一笑,仍各自做事。
纳兰云蘅看人下了一回棋,二者都是棋风绵柔,缠夹好一会才分胜负,心下觉得无趣,就蹭到陈菀菁身边看她刺绣。
“‘雪里温柔,水边明秀,不借春工力。’菀菁姐姐手好巧。”看了没一会儿,纳兰云蘅就夸起来。
陈菀菁抿了抿线头,仔细端详着绣出的线条:“你从何处看出这是梅花?”
纳兰云蘅托着腮卖乖:“猜的。只有‘斜枝饱风雪’的梅花才配得上姐姐,才合姐姐心意。”
“你这一张嘴啊。”陈菀菁停下手中活计,波光粼粼的眸子看着她,“倒是叫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纳兰云蘅的眸子倏然睁大,面上已有了兴奋之色,又悄悄瞟了眼下棋的两人,压低声音道:“姐姐也看过《石头记》么?”
闻言,陈菀菁将针线放到一旁:“初来阳荥时,他怕我闲着无聊,从小摊儿上挑来给我看的。”说着,眼神往东宫陈身上一递,又询问:“这书你又从何看来?”
“从我娘的书堆里扒出来的。”纳兰云蘅趴在她耳边解释,“我娘是中原人,不知外公犯了什么错,叫皇帝给流放到边疆去了,那些中原书也一并带去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不太像满桑人。”说完又继续绣没完成的梅花,半晌,突然出声问道:“年龄这么小,家人舍得你来满桑吗?”
“哪有什么舍不舍得的,”纳兰云蘅无所谓地弯弯嘴角,本来她就打心眼儿里喜欢陈菀菁,现在知道看闲书的事就更喜欢了,不由絮絮叨叨起来,“大姐早夭,二姐身体不好,可不就是我嘛。起初我娘告诉我来中原要办件很重要的事儿,不多久就能回去了,现在才知道是要办这事儿,可能一辈子也回不去了。这有啥,‘在其位,谋其政’嘛,现在能跟身边人安稳活着就挺好了,别的啊,一概无所求了。至于我娘嘛,也就,在梦里看看吧。”
陈菀菁不知何时停下了手中的刺绣,目光直直地看着她,仿佛含了无尽哀伤:“‘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才是常态,人间多的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嗯?”原本闭眼倚在她身上的纳兰云蘅睁开一只眼,“菀菁姐姐‘何为其然也’?”
“我的家乡穷山恶水的,当年一场饥荒,饿死了什六七人,爹娘将粮食省下,我们三个勉强活了下来,命是捡回了一条,但是后来啊,再也见不到爹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