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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今年的春天来得早,柳树抽了枝子,河面的冰也化开了,还能看到下水的鸭子。
纳兰云蘅跟着皇子们将阳荥有名有姓的皇亲国戚认了个十成十。这些人都是硬正仗腰子的,总爱横行霸道、恣意非为。或是骑马撞翻了人家摊子,或是吃饭绝不留银子,整日价寻花问柳、斗鸡走马,发奋玩遍梁园月,立志攀尽章台柳,好事儿一件不干,坏事儿从来不落,活脱脱的一群天罡地煞、混世魔王,阳荥百姓苦其久矣。
今日有个德高望重、一言九鼎的领头的,站在屋檐下打呵欠时猛觉天光不错,季节适宜,忖度一年之计在于春,大丈夫相时而动,在这良辰美景好时节理应有一番作为,于是思量半天,决计聚众围猎。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帝听闻此事高兴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撺掇了一众皇子皇孙与民同乐。门也不关了,足也不禁了,浩浩荡荡一帮子人到上林苑去“寻找春天”。
阿青刚将大门打开,宫里便来人让纳兰云蘅去参加春猎。于是胡乱梳洗一番,饭也没来得及吃几口,就忙忙地赶到皇宫坐马车。
纳兰云蘅掀起帘子朝外看了看,确保马车周围没有旁人,又将帘子落下,嗤笑一声,向阿青和阿蓝说道:“当真是“如棠观鱼”,春季围猎还如此招摇,这帮人还真是敢做。那些纨绔子弟心思倒是单纯,只是整个皇宫那么多人,尤其是那些皇子们,竟一个敢提出异议的都没有么?还不知道抱着些什么心思呢。”
阿青抚抚她发顶:“春季围猎确实不对,可公主也不该说这话、趟这浑水,宫中人多眼杂,明哲保身一辈子安稳。”
阿蓝点点头,用蹩脚的中原话附和:“阿青,言之有理。”
“我只是气不过罢了。‘上头一句话,下头跑死马’,他们是开心快活了,也不顾给自己积点儿德。我看也别叫‘上林苑’了,干脆叫‘快活死苑’,生前在此处快活,生后长眠此地继续快活,风景秀丽的也不委屈他们。”
“公主。”阿青再次出言提醒。
“知道啦知道啦,明哲保身嘛。”纳兰云蘅贴贴阿青,又看看阿蓝,笑得乖巧,“对不对?”
阿青刮了下她的鼻子:“‘智者不争,仁者不责,善者不评。’”
马车停下,众人下马、下车,闹闹嚷嚷地进了上林苑。纳兰云蘅环顾一圈,却没找到赵琯溪的影子,于是暗自奇怪:“怎么没见赵琯溪?”阿青阿蓝闻言也四处张望,没等到赵琯溪,倒是等到一个脸红脖子粗的小厮。他手里拿封信,急急忙忙跑到三人面前,不顾喘口气便道:“三公主,这是三皇子差人送来的,您前脚刚走,这信后脚就到了。”
纳兰云蘅忙接了信,冲小厮笑道:“不急,你倒是先喘口气。”又转头笑问:“阿青姐姐,能不能请你给晴鹤倒杯茶?”阿青自去马车上倒茶,阿蓝也跟了过去。纳兰云蘅便将信拆开粗略一扫,大意是赵琯溪说他不去春狩,若不必要的话,让纳兰云蘅也别去。她看完,把信纸撕碎了重又塞进信封,从荷包中掏出块儿银子,一并递与晴鹤,笑道:“烦请你将信烧掉,再带句话给三皇子,说鲥鱼多刺,我吃不惯,只好请他独享美味了。”
晴鹤喝了茶,乐颠颠回去办事儿。
见他走远,纳兰云蘅语气无奈,小声道:“刚赵琯溪来信,大意是春狩不怎么样,他不来,若不必要的话,让我也别来。”
阿青阿蓝俱是一愣,互相看了看:“现在也回不去了。”
纳兰云蘅一扬下巴:“那进去吧。”
里面早就布置好了桌席板凳并各类珍果肴馔,按礼谦让一番后各自都坐在了相应的位置。
纳兰云蘅因身份和年纪的关系与王孙公子们坐在了一桌,阿青、阿蓝则坐在了特意为仆从们设的位置上。那些人见她年纪小又生得冰清玉润,免不了要逗弄她几句。起先纳兰云蘅虽心中厌恶,还顾着礼法面子象征性地笑一笑,后来实在有些不耐烦了只当听不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门心思对付眼前的茶果点心。那些人走到哪里不是让人阿谀奉承着,何曾有过明月照沟渠的情况,一时心里都不快起来。互相挤眉弄眼了一阵,几肚子坏水儿都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几欲淹没草地。
几人故意围追着一只鹿,骑着马拿弓箭射了好几箭,不知是那鹿太过灵巧还是几人箭法太过不精湛,一连射了好几十箭,那鹿从东头跑到了西头,又从西头跑到了东头,竟是毫发未损。几人对视一眼,一起甩了马缰。一匹匹犹如赤兔在世、乌骓重生的汗血宝马“不待扬鞭自奋蹄”,嘶哄声响彻整个大地,那鹿吓得来不及哆嗦便往前猛扑,赶巧儿撞翻了纳兰云蘅的桌子椅子,结结实实唬了她一跳。
纳兰云蘅回过神,坐在地上冷眼瞧着几个人畅快大笑,不大会儿就站起身,快步走到皇帝的桌子前,从箭筒中抓了箭,要过一旁宫人的弓,搭箭,勾弦,开弓,一支箭放出去,纳兰云蘅动作未停,又是一支。刚刚还意气风发的几人都感觉耳边窜过一阵风,几缕头发应风而落,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