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龟息

敖丙服侍姜伋宽衣，姜伋一脸歉意地轻声道，“小敖，你受委屈了。”

敖丙把衣服挂上架子，回头朝着姜伋粲然笑道，“公子说的是何时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姜伋一怔，随即弯起了嘴角，轻轻点了点头，“我也不记得了。”

敖丙扶着姜伋在塌上躺好，给他盖好被子。姜伋闭上眼睛，倦倦地道，“我听说你父王在给你物色妻室？”

敖丙掖被角的两只手顿住片刻后轻轻地捋了捋被面，笑道，“我两个兄长都成亲了，他就惦记上我了。”

“有中意的就说出来，你也是时候成婚定心了。”姜伋翻了个身，渐渐沉入梦乡。一句口齿模糊的关切之语渺渺而来，似一团绒绒柳絮轻飘飘地落入敖丙的心湖，继而润湿沉溺。敖丙微微仰头，沐浴在月光中的脸庞纯洁贞静，“公子，小敖怕是要独上黄泉路了。”他低下头来，注视着姜伋熟睡的容颜，一滴眼泪凝在眼角。“公子，您说过，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我欠您一条命，今日还给你。下辈子的时候，好让您再罩着我。”

敖丙缓缓站起身来，决然伸出两跟手指弯成钩子勾向自己面门，狠狠一把将元神拽了出来。姜子牙推门进来，连惊讶都来不及，旋风一般挡在姜伋塌前，掐诀试图令敖丙元神重新归位。敖丙的元神周身覆盖着青火一般的诡异光芒，散发着鲜血的气味。这般浓重的血气，非历经千百场厮杀而不得汇聚。姜子牙纵耗尽所有法力，也仅仅只抵挡了一下子而已，眨眼的功夫便直挺挺地往塌上倒去。姜子牙情急之下祭出天书，凭借天书之力才算勉勉强强立住了脚跟。再看敖丙双眼紧闭已然瘫倒在地，其元神现出本相，龙身熠熠光华四射。

“龙渊，你长本事了。”

低沉清冷的嗓音自地底深处杳杳传来，飘忽空灵若有若无，尾音略略拖长似在感叹。姜子牙侧耳细辨，这把嗓音虽与姜伋动怒时的声音及其相似，但其中却蕴藏着摧鬼神折腰的强大气势。寥寥七言，字字带着尖锐冰碴，仿佛七把由苦寒坚冰铸成锋刃骤然向上刺出，虽不见血光但闻者心胆已皆碎。姜子牙收回天书，整衣恭立。龙渊周身血气尽数敛去，幻出人形，匍匐在地。一面玄地绣紫金蟠龙令旗骤然悬于半空，蟠龙睁眼朝着龙渊射出两道神光，神光化成锁链，将龙渊紧紧绑缚起来。龙渊不作反抗，微微抬眉后再次默然垂首，化成了一缕青烟静静散去。

姜子牙手指动了两下，低低叹了口气，指尖凝出一点金光，将敖丙送到了陈在姜伋卧房外间的塌上躺好，又给他布了一层道家罡气护住肉身。安置好敖丙后，姜子牙转头检查姜伋，脉搏消失气息全无。姜子摸了一下姜伋的胸口，稍微松了口气，坐到塌边给姜伋掖了掖被角。马招娣进来，悄然走到姜子牙身侧，轻声埋怨，“相公，那个水草马明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话正说得好好的，突然就一个闪身，晃得我眼睛都重影了。”

姜子牙淡淡地嗯了一声，星辉若水洒落在了屋中。姜子牙侧首看去，几颗寒星自天际坠落。

冥后站在凌虚阁前认真地数着星星，雪白长裙微微拂起。水草马明王依阶上来，见到冥后如此不觉失笑，“王后，这天上落下一颗星，冥界升上一颗星。一切均在定数之内，这有什么好数的？”

冥后敛眉，眼窝盛着无边星海，“方才天上降落了五颗星，可冥界只升上去了四颗。”

水草马明王神色紧张起来，“阴阳失衡，此乃大乱之兆啊。”

冥后肃颜不语，转身步入阁内，水草马明王躬身跟随。正殿之上，冥王负手背身长立，龙渊跪在冥王靴履之侧，大气不敢喘上一口。水草马明王止步门前，冥后款款行至冥王身畔，俯身一礼。冥王低头看了看龙渊的挺直脊背，沉声呵斥，“龙渊，本尊当初折损修为助你渡过死劫可不是为了让你现在自毁元神的。”

龙渊双臂伏地声音低弱，“是臣错了主意，犯了规矩，请王上责罚。”

冥王弯腰将龙渊扶了起来，“龙渊，我视你为手足股肱，你伤则是我伤。”冥王拍了拍龙渊的肩膀，故作严厉，“不许自裁，你若真活够了，说一声，本尊来成全你。”

龙渊眼角润出湿意，连声道诺。冥王扬声将水草马明王唤了进来，命他护送龙渊元神回转敖丙肉身。待他们躬身退出殿阁，冥王转回内殿，轻叹着靠上软塌。冥后跪坐在冥王塌前，手持金丝楠木小锤子力道适中地给冥王捶腿。冥王探身把冥后捞进怀中，一手揽上她的纤腰，一手轻巧地揉捏着她的耳垂。冥后羞涩低头，两团嫣红流霞飞上她的双颊，煞是好看。冥王嘴角一弯，顺手拨了两下垂在冥后耳末的浅蓝色猫眼耳坠子。冥后抿了抿嘴唇，伸出手来为冥王解衣。冥王温柔按住，问道，“本尊要的卷宗都准备好了吗？”

冥后敛容回道，“妾已按照王上吩咐，将卷宗整理妥当，摆放在您的书案上了。”

冥王下榻，冥后随着起身给冥王整理衣袍。冥王道，“本尊记得，你殿阁里有种香料，具提神之效。把它点上吧。”

冥后惊讶地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