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浑水
西岐丞相府门口挂上了两个素白灯笼,无息无力地在冰冷的晚风中摇摇晃晃。姜子牙在府中设置了灵堂,马昆的遗体停放于此。依礼原本是三日后就该入殓,但马招娣坚持要等辛瑶回来,姜子牙便依了她。
苍白的蜡烛映照着苍白的脸,马招娣坐在灯下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缝着寿衣。姜子牙从马招娣身后抱住她,低声哀求道,“招娣,你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喝点粥好不好?”马招娣摇了摇头,挣开姜子牙的双臂继续手里的针线。大娘抱着啼哭不已的马易匆匆进来,才一条腿迈过门槛便急切地开口,“姜先生,招娣,你们快来看看易儿。”
冥界凌虚阁内,正斜躺在铺五彩凤羽编织成的锦毯上熟睡的冥后骤然醒了过来,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她直起身子,茫然地环视着殿内片刻后,突地站了起来,散着头发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她仿佛是受到了一种神秘的牵引,沿着空旷的长廊不停地奔跑。凌虚阁的长廊与主殿的碧纱橱相连,坐在里面饮茶的泰山府君见到冥后这般失态立时气恼不已,手里的茶杯狠狠地摔在案上,滚烫的茶水泼洒出来,墨绿色的茶叶浮萍一般的漂在上面怯怯地□□。
冥后伏地叩首,泰山府君指着冥后,冲着在案侧长跪的俊逸男子呵斥道,“你看看,都是你惯出来的!”
男子弯腰告罪,“是臣教内不严,臣有罪。臣日后定会好好训导,还望君父息怒。”
泰山府君没好气道,“你训导?你看看她,你回来,她没远迎跪接倒也罢了。入长辈居室不知问安就连声通传都没有,就这么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闯进来了!这不就是你训导出来的贤德王后么!你现在又要训导,你打算怎么训导?”
男子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抬首端坐,眉角威严地责问冥后,“王后,何故失了体统?”
冥后缓缓抬眸,莹莹水目红肿得厉害。她深深凝望着座上的男子,连声呼唤着“王上”,哭得越发的悲切凄婉。泰山府君连连喝令了两声“闭嘴”后,见冥后还不止住哭泣,气得甩袖而去。冥王行礼恭送后目光落在冥后身上。良久,他发出一声长叹,挪到冥后身边,伸手将她揽抱在怀,“灼华,我就这么让你难受吗?”
冥后痴惘地张口,光洁明亮的黑曜石地砖上倒映着冥后雨打芭蕉样的憔悴容颜,“王上,您听到世子的哭声了吗?他哭得好凶,哭得嗓子都哑了。”
冥王冷眉,大力地将冥后的身子扳了过来,双手狠狠地钳住冥后的肩膀,“灼华,看着本尊!”
冥后黑色的眼珠缓缓地转动了起来,冥王淌着眼泪厉声道,“灼华,世子已经羽化了,我们让他好好的走,啊?”
“羽化……”冥后喃喃了两声后剧烈地摇着头,“不不,王上,他在。妾听到了……他在喊娘亲,他在喊我。”
“灼华!”冥王极力咽下这份剜心之痛,冲着冥后发出一声雷霆一般的嘶吼。恍如凛冽大雨当头淋下,冥后神智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她眨了眨眼睛,看清楚自己此刻面对的是冥王后,神色不禁慌张起来。她轻轻挣脱出冥王的怀抱,俯身叩首,“妾不知王上今日回銮,未曾恭迎,求王上恕罪。”
冥王嘴角微微扬起,站了起来,负手背过身去,故作冷声,“王后不来接驾,本尊可以饶恕。不过,你擅闯碧纱橱冲撞了君父,本尊不能不责罚于你。”
冥后颤栗得几乎维持不了跪姿,险些就要瘫倒在地。冥王素来孝义,他不会容许任何对泰山府君不敬的事情发生。何况泰山府君地位崇高,在冥界,冒犯泰山府君的惩罚要比得罪冥王重得多的多。冥后记得真切,四千年前,她正值盛宠,冥王对她可谓百依百顺无限包涵。但是,就在她伺候泰山府君茶水,因手一时不稳而导致茶杯发生晃动,水溢了出来弄湿了泰山府君的袖子的时候,而被冥王重罚。她红着眼睛委屈地申辩自己不是故意的,冥王还是铁着脸命她脱簪换素,双手高举着盛满热水的铜杯在殿门前跪着。虽然泰山府君表示没什么要紧,冥王最后也下了赦令,但那也已经是十个时辰以后了。冥后的心因为恐惧而怦怦地乱跳。方才她尽管是迷迷糊糊的,不过她还是约莫有些印象。泰山府君的确是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冥后绝望地闭上眼睛,前额贴地匍匐在冥王靴履之侧声音低弱,“是罪妾犯上,罪妾甘愿受罚。”
似乎是期待的事情没有发生,冥王的眉间隐隐透着失落。他悻悻地摆了摆手,吩咐道,“回凌虚阁候着吧。”
“诺。”冥后乖顺地退了下去。她没有起身,就这样跪着出去了。冥王回头正见冥后卑微到尘埃里的样子,心口不停地绞痛,几乎没有办法呼吸。在那黑色的两千年的光阴里,他给予她的折磨竟生生地逼着她成为一个玩偶。冥王擦掉眼角悔恨的泪水,转身迈入泰山府君的书房,掀袍双膝下跪,“君父,灼华是因为思念早年夭折的世子才会失态,请君父体念她丧子之痛,饶恕她这一回。”说罢躬身下拜。
泰山府君翻书的手一顿,继而恼恨地将书简扔了出去,“她还有脸思念世子?如果不是贱妇违背王令,世子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