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寸心
顺结盟。”
马昆道,“确有耳闻。我姑父身负奇才,自是不会委身江湖太久。如今西伯侯慧眼识人,正好让他一展抱负,我姑母也终于不用颠沛流离,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比干问道,“你可知道,西伯侯如此行事,是要对抗殷商?”
马昆“扑哧”一笑,道,“草民孤陋寡闻了。据草民所知,西伯侯并未自立为王,西岐士兵也未越国界,何来对抗一说?亚相言下之意,是暗指西伯侯意欲起兵造反?若真如此,亚相应该托梦大王,而不是到舍下与草民闲话啊。”
比干摇头,“祸乱之源不在西伯侯,而在大王。他不思修身立德,才使民怨四起,成汤动荡。崇侯虎鲁雄等将领接连败北,这固然有你姑父御敌之功,但民心背离朝歌更是主因哪。”他起身长跪,“我知贤侄文采斐然,故盼你能秉仁慈之心,执刀斧之笔,作书讽谏大王,好令他悬崖勒马,迷途知返。”
马昆怔愣片刻,倏然放声大笑,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珠,遽然起身质问,“闻太师的泣血十谏都不能让大王回心转意,亚相竟然天真的认为区区在下的一个话本就能扭转乾坤?”他箕踞席上,面颊贴近比干,刻意压低声音,“还是亚相知道现在马家家主是我姑父的儿子,担心马家会成为西伯侯府的钱袋子,这才设计毁之?”
比干气息不变,兀自开口问道,“贤侄也知道闻太师的十条谏言?”
“天底下谁不知道?”马昆冷笑一声背过身子,“成汤大业风雨飘摇,闻仲十谏整饬朝纲。一,拆鹿台,安民心不乱。二,废炮烙,使谏臣尽忠。三,填虿盆,宫怨自消。四,去奢靡,掩诸侯谤议。五,贬妲己,内廷无患。六,远佞臣,斩费仲尤浑,以警不肖。七,纳忠士,重才求贤。八,开仓廪,赈民饥馑。九,招安东南,平息国乱。十,广开言路,革朝歌壅塞之弊。”仰天长叹后,马昆扭过头来,黯如晓月的眸正对比干明若朗星的眼,“这是一个难民背给我的。他没念过书,却能把这十条谏言背的一字不差。我到现在都无法忘记他当时的表情,那是一个落入水中濒临死亡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时的表情。说实话,这十条,哪怕大王施行了一条都行啊。”
比干的眼角湿润了起来。闻仲十谏,字字珠玑句句肺腑,堪为安抚社稷疮痍的最佳良方。可惜,这篇足以照亮汗青的谏言早已不知被帝辛丢去了哪个角落,而在前线厮杀的闻仲,只怕也顾不上这许多了。“贤侄,我何尝不知如今殷商已是江河日下,可没到最后一步,我绝不轻易放弃。我知道贤侄的顾虑,你放心,这话本到时候会由费仲尤浑呈递上去。大王幡然醒悟那是最好。退一步讲,就算只是触犯了天颜,借此机会除掉这两个佞臣,也不算枉费了。”
“我相信亚相的品德,我愿意提笔。可是,若我马家因此而受到诛戮,上天入地,我绝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帝辛。”
马昆决然站了起来,比干敛衣欲行大礼却遭马昆挥手制止。“草民这一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亚相若是拜了下去,等于是把我另一只脚也送了进去。”
咸湿的海风击破窗户猛灌了进来,比干直直望了吱吱呀呀的荆门半晌,还是俯下了身子。之后,马昆闭门,撷幽冥之纷争,描当朝之世情,潜心著书,历时三月而完结。全书虽托于虚妄,所言之情景却皆为实事。书中,以冥王代帝辛,灼华代姜后,婧宸代妲己,魁星代比干,龙渊代闻仲,毒龙代费仲尤浑,泰山府君代西伯侯,水草马明王代姜子牙,刑天蚩尤及秦广王等十位阎王共计十二代西岐四骏八杰。书末,马昆以冥王被臣民逼迫投河自尽来警示帝辛,构思巧妙,是为熬尽心血之力作。比干通读过后潸然泪下,衣襟尽湿。话本依计呈送帝辛后半月,马昆立身窗前,扇柄敲着掌心。比干颓然靠着凭几,右手不停地发抖。马昆提着扇子缓步至案前,给比干斟了一杯酒,“是草民笔锋不够犀利,辜负了亚相。”
比干冷冷而笑,“就是石头,看了你的话本都不免心摇,只能说大王的心比石头还硬。”他站起身来,拱手一礼,“多谢贤侄倾力相助,在下告辞了。”他回身从书架上抽出马昆先前写的一个话本,出言求道,“这部《王天下》可否送给我?我想让殷郊看看。”
马昆低叹,“亚相这是寄希望于储君了。可是……”马昆面上浮出一抹犹疑,“殷郊殿下当真能挽狂澜于既倒吗?”
比干眉梢一挑,“我看贤侄用来装载鳗鱼的船舱里放了几条鲇鱼,不知何意?”
马昆轻笑,“鲇鱼生性好斗,能激起鳗鱼求生意念。不过,西岐是不是鲇鱼我不知道,朝歌肯定不是鳗鱼。”
比干面容憔悴,“是与不是,我都尽力了,无愧先王,无负百姓。”他携书飘然远去,马昆施礼恭送。夜半,马昆醉卧楼台,轻摇着扇子怅然问月,“无心无命成了有心有命,有心有命反倒成了无心无命,这究竟是一个怎样颠倒的世道啊?”
“唰”地一声,马昆收扇,室内寂然无声,连风行至此亦顿住了脚步。静默半晌,姜淑祥紧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