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死局
马招娣阖目躺在榻上,眼尾泪水流淌不断。姜子牙轻手给马招娣卸去发髻钗环,妥帖地替她掖好被角。李长庚窝在长案后喝着酒,姜子牙垂下床帏,恼火转身,“李长庚,你也未免太不拘礼了吧?”
李长庚醉眼欣赏着浮雕在酒壶上的山火龙纹,啧啧感叹,“泰山府君真是把姜伋宠上天了,说不定哪天一高兴,把冥王冠冕都赐给他戴了。”
姜子牙冲上前去一把抢回酒壶,旋手拢进袖中,“我们果果有自知之明,多谢关心。”
李长庚闭着眼睛微微一笑,“兄弟妻不可欺,我对你家那只母老虎一向都是敬而远之。”
“我看你真是喝多了。”姜子牙挨着李长庚拂袖坐下,虽是真心感谢他但面上却表现得极不情愿,“谢谢你把招娣背回来。”
李长庚敛起嘴角,眉间划过一丝担忧,“马招娣真的不会去找鲛儿拼命?她以前可是拿着菜刀砍过百里鹏的。”
姜子牙面上挂着一层薄薄的笑意,“百里鹏如何跟鲛儿相比?鲛儿使小性子,在果果看来,说不定打是亲骂是爱呢。至于招娣……只要果果不厌弃鲛儿,她就是再愤恨再恼怒,也不会摆到脸面上来的。”
“使小性子?”李长庚冷笑一声,张开身子仰头长叹,“你们当父母的,还真是难为啊。”
姜子牙望向赤红百合纱帐,喟然感慨,“我还好,只是苦了招娣。她向来都是直肠直肚的,现在却要她处处隐忍,实在太辛苦了。”
李长庚随手拣起堆在案边的闲书来看,声音似澹澹水波,“岁月流转,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拽着你袍袖嘻嘻哈哈的小丫头喽。”
“或许……”姜子牙略作停顿,心弦似被一只纤纤素手泠泠拨动,“从糖糖果果唤她娘亲那一刻,招娣便长大了,”
李长庚唔了一声,翘起了二郎腿。这屋中的气氛压得他有些难受,是以他主动扯来旁的话题,“姜子牙,这个阵法你不妨考虑考虑。”
姜子牙余光瞥了一眼,不以为意,“这个阵法的确精妙,不过我已经想出更好的了。”
李长庚瞪了姜子牙一眼,嗔声道,“行啦,知道你是元始天尊最得意的弟子,擅长谋略阵法,看你嘚瑟的样子。”
姜子牙唇边咧开一朵笑容,故意朝着李长庚挑了挑眉梢。李长庚陡然绷脸,卷起书简往姜子牙的脑门敲去,看似用力实则轻轻落下,“酒壶给我,我还没喝够呢。”
姜子牙搭上李长庚的手腕,嘴角的自信随着李长庚脉搏的跳动而逐渐枯萎。李长庚抽回手,哂笑道,“冥王的玄冥真气就连东华帝君都无能为力,就你那点子道行瞎逞什么能啊?”
姜子牙把酒壶递给李长庚,低声问道,“师兄,冥王虽然霸道,但并非蛮不讲理。你当初到底是哪里得罪他了,他要折磨你?”
李长庚闭着眼睛使劲咽下苦酒,仿佛是要将微时的不堪和愧悔一并咽下,“子牙,师兄告诉你:战场之上,确实兵不厌诈,然君子端方,有所为有所不为。这句话看似矛盾,实际上是在说一个底线。凡事皆有底线,不可触碰,更不可逾越。你记下了吗?”
姜子牙眼角挂上一丝不可思议和一毫不敢相信,“师兄,你触碰了冥王的底线?怎么可能?”
李长庚嗤嗤而笑,余音拖着碎碎的冰屑,冻得姜子牙的额角沁出了几滴冷汗。窗边悬月隐没于薄云之后,李长庚扔给姜子牙一个竹筒,“赶紧给你侄子回个信儿,他接到你儿子的绝笔信吓得魂儿都没了,你赶紧给他定定心吧。”
姜子牙闻言一个愣神,“果果没给他传信吗?”
月黑风高,马昆策马在山间狂飙。蓦然山移路卷,婆娑树影间鬼怪踟蹰而出。马昆惊然勒马,强自镇住战栗成一团的心神,吼声问道,“何方妖孽,在此拦我去路?”
阎罗王现身施礼,拱手道,“大公子有礼,我奉公子之命,前来传话。”
马昆高踞马背,竭尽全力将牙齿打颤的喀喀声音封在舌颚之下,“公子有何吩咐,速速道来。”
阎罗王仰视马昆暗道佩服,面上神色越发恭敬,“公子吩咐您留守主宅,辅助主母打理诸事。”
马昆长眉入鬓,恐惧和担忧交织着自心底冲上眼底,再被炯炯目光牢牢地锁住,“我且问你,家主目前情势如何?”
阎罗王知姜伋走南闯北多年习惯了报喜不报忧,遂省去了姜伋在冰室受罚一节,只是道,“公子很好,请大公子放心。”
马昆眸色深沉,僵硬地点点头,扔下一句“劳烦这位冥官代我向家主问安”后旋调转马头疾驰而去。阎罗王眯眼目送着马昆翻飞的衣角消失在山峦转角,发出一声他自己都不知道因何感慨的叹息,返回了冥界。姜淑祥裹着厚厚的凤羽毯子陪坐在一壁巨大透明的冰墙前,透过冰墙可以清楚地看到打着旋儿的雪花覆在姜伋乌紫色的唇瓣。阎罗王不忍观之,避过身子弯腰禀报,“公子,您的长兄已经打道回府了。”
姜伋的嘴唇微微动了两下,就像两片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