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趟远门
相比送别的路上,回西厂的路对周祎来说非常长,也行得非常慢。他恨不得立马回到西厂,蒙头一睡,啥也不想。因为此刻汪直与张大人的对话几乎每一句都在刺痛他的心,令他烦躁得很。
马车行驶至半程时,周祎实在是忍无可忍,突然一声令,命马夫停下,打算自己步行回去。反正这一整日他有的是时间。
步行的路上,有形形色色的人,有结伴而行,自然也有一人独行。不管周祎看到什么皆让他悲从中来,心里堵得慌,又无处发泄。于是他不顾周围的人如何看他,一路跑回西厂。
他奔跑的速度极快,似乎是要把所有情绪通过这一举动全发泄出来。
等他跑回西厂时,已是大汗淋淋。他大口喘着气,弯着腰,一手扶着西厂的大门。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大门上挂着的匾额赫然写着“西缉事厂”这四个大字。单就‘西厂’这两字已经够让多数人闻风丧胆了。可周祎此刻却觉得西厂也没什么,还不是陛下的鹰犬。陛下下令关闭就下令关闭,下令重开就重开。
汪直也只是比周祎权势大些,能做的事多些,到头来遭的恨自然也多些。想到这,周祎冷哼了几声,然后直径往自个房里走去,没向任何人打招呼。
汪直比周祎早回,一眼便瞧见周祎愣愣地站在门前,知道他心里郁闷所以就随他去,没上前打扰。对汪直而言,周祎过了今日就一切都好了,毕竟这正事还是要办的,总不能为这一点儿女情长而耽搁。
回到房里的周祎更是止不住对淑澹的思念,明明才分离不到一个时辰。他想知道淑澹是否会晕船,海上风大有没有披上披风,他这心一乱竟忘了嘱咐这些。也罢,他相信淑澹会照顾好自己的,因为淑澹对他说好要回来找他的。
他慢悠悠地走到桌案前,打开下方的抽屉,拿出之前送给淑澹的香囊睹物思人。这东西他原本是想送回给淑澹的,但他又舍不得,给了淑澹那他就什么念想都没有了,所以才把它留在身边。
周祎拿起香囊,面朝下栽在床上。
过了片刻才侧过身,把香囊摆在眼前,呆呆地望着。
周祎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他只知房里因没点烛火,已看不清手握的香囊图案了。不过,就算看不清也无妨,因为他早已把它刻印在脑海里了。
周祎整宿未眠,心里脑里装的全是对淑澹的思念和担心。这夜晚的海风定是会更冷,而淑澹最怕冷了,尖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好生照顾淑澹,会不会在淑澹冷的时候替她找被子,至于暖手这事就罢了。
——
次日一早,周祎洗漱完毕,穿上他久违的墨绿曳撒,便去寻汪直。他很清楚自己不能一直沉浸于对淑澹的思念中,他必须找点事做。
汪直见他脸上无精打采,失去平日里的光泽。于是出于好意问道:“你无需休息多几日吗?”
周祎摇摇头。
“那好,我们得出趟远门。”
——出趟远门
周祎一听这四个字,稍有些精神问道:“去哪?”
“我们从这坐船到应天,一路经过的所有州县都停一停。”
“那……”
汪直知道周祎的那点小心思:“倒是能顺便去趟苏州。”
既然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那就是说明我与她的关系还未断。是不是上天叫我好好珍惜,不该放手才是。
周祎抬眼,认真地看着汪直道:“你说这宦官当真能娶妻吗?”
这话从周祎嘴里说出是多么的别扭,但汪直听了只是哈哈大笑道:“你这眼睛是咋长的?你没见过吗?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结个对食吗?怎么你想娶淑澹姐姐吗?”
“我……不知道。”
汪直气得拿起扇子朝周祎的脑袋瓜敲去:“算是我看错你了,你怎么那么优柔寡断呢?你这还不如那姓沈的呢!”
“谁说我不如他了!”
“我说的。我看啊你就是想对淑澹姐姐始乱终弃。”
周祎瞪大双眼,哼道:“我。我始乱终弃。嗐,我要是这种人就好了。”汪直继续朝周祎打去:“呵,被我说中了吧。啧啧,还真看不出来啊,你竟是这种人。作为她的弟弟,是该为姐姐出口恶气了。”
周祎闪躲道:“你是在为她出气,还是在为你自己啊?而且你什么时候和她如此亲近了?还一口一个姐姐的。”说到这,周祎的神情突变,似有团乌云笼罩,阴沉沉的。
“平心而论,你会把亲姐嫁给一个宦官吗?”周祎异常平静地问道。
这一问题确实令汪直愣住了,他该如何回答?若是按问题问的来答,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把亲姐嫁给一个宦官的,因为他自己再清楚不过这背后所需承受的流言蜚语与屈辱,这点还不算,还有嫁给一个宦官就表示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自个的孩子,虽说不是所有女子都非得当个母亲,但一旦与宦官成婚,那便不管想还是不想,那都得被剥夺这一权利。最要命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