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嘉河路快到时我便在岔路口就下了车，小区安保不让闲杂车辆随意进出，我一向也不同邻居和物业处打招呼，在岔路口下是最好的选择，我背着书包，沿着树荫下，光斑明光透亮拓在红砖铺的行径上，我踩着它们行走着，快到洋房门口时从书包里摸索出钥匙。

半虚掩的镂空团花铁门，我警惕的推了一下，小花园弥漫着青草气息，草坪修剪低矮了些。

“叮—”

风铃清晰的撞响声，一位身穿原棉色围裙的阿姨向我快步走来。

“小姐…”她的声音和我记忆里，那位从小跟着我的雇工姐姐重合一瞬。

我有些无意识迟疑问了句：

“小佩姐姐？”

她很热络地将手搭住我的左臂，仔细端详着我，像看一件丢失很久的宝物般，虔诚而感慨。

底楼客厅已被打扫干净，原木家具们都弹去了浮尘恢复了原有的色泽。

“小姐，您叫我佩姨就好。”

她准备将我背后书包取下，我有些不自在的挥动了下手掌示意自己来。

是父亲安排的吧。

“佩姨，我先上去休息。”

双层窗帘只拉上轻纱的那层，床上用品也都换过，是奶油杏绸缎光泽的面料，细腻的流苏边垂靠在浅栗色的床架上，和窗台上那捧黄玫瑰色调一致，朦胧温和且不具有攻击性。衣柜旁纯黑色亚克力的收纳箱倒是没动，可能有密码锁的缘故。我将书包旁还剩的两个娃娃取下，按开密码锁将它们丢了进去。

敲门声响起。

是佩姨，她用瓷托盘带着碘伏和纱布等工具。

“小姐，您手肘擦伤了些，现在天气热上药消毒才不会感染。”

我点点头。

她招呼我坐下，将我手臂膝盖都仔细检查过，把破皮的地方都上了碘伏，深褐色的药液在皮肤上，涂出几圈澄黄。再用纱布小心覆盖好，贴上了医用胶带。

药液渗到伤口处还是有些疼的，但我忍住了，因为只是刺痛。

“谢谢你，佩姨。”我礼貌道谢着。

她手中动作有些凝滞，但过了几秒还是恢复了自然。

“这些都是应该做的，小姐小时候跑园子里每次得挂出几道划痕，每次都是家主给……”她不再说下去。

“是，爷爷给我处理伤口……”

我还记得。

佩姨见此，便说道：“小姐，如今我能再回来照顾您，也是成全在临梦时的遗憾。”

她见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就轻声将东西收拾妥当后，轻带上了房门。

可我记忆里只剩泛黄的旧色，临梦的一切人，在我努力记起时，脸总是模糊不全。

我很少在这里过夜，初二学期末转来L市时，那是个私立封闭式管理学校，大部分在学校里住单人宿舍，管理很严格，所以我上的国际班虽然是敬和高中的最低分数线，也是我初三那年力挽狂澜换来的。父亲买下的这栋洋楼，我猜他自己也没来过几次。

夜色沉下时，布媛发来家庭聚餐的图片，餐桌是和沙发摆放在一起的，有些局部但很温馨，火锅冒着热腾腾的水汽，还有其他菜系。我只是粗略看了眼，便弹出了父亲的短信：

【小柠，考虑到你高中的入学，爸爸特意安排临梦老宅的佩姨照顾你的生活起居，交换生的事情届时我会安排好，在国内这两年，就由佩姨和司机小陈照顾你，需要时就打电话，目前我在外省出差开会。】

他把电话一并发给我。

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但也习惯如此，觉得嘴里有些发苦。将书包中的依云矿泉水拿出，准备倒入玻璃杯时，像分神了般，没拿稳，重重摔在地板上，碎了一地。

我蹲下，房间除了窗台落下的月色外只有房门缝中透过的一点光，我按亮手机屏幕借光挑出最锋利的那块，将它藏在黑色亚克力密码收纳箱里。

不出意外的是，声音引来了佩姨。

“小姐……”她敲门问。

“没事的，不小心摔碎了杯子。”我淡定说着。

踩着藤编的拖鞋开门后，走廊的光线一瞬间斜映并照亮着房间内的通铺白瓷砖地板，拉长的投影下，玻璃碎裂处亮闪闪着，像借着光线叫嚣着它们最后一丝锐利。

“小姐，房间里怎么不开灯。”

装作不知情的摆摆头，表明自己只是忘记。

她将灯开关处按下。

佩姨收拾时仔细检查几遍后，才放心让我继续入睡。

我将门反锁后，熄灭房内的光亮，将自己头蒙进被子，心里泛起莫名委屈，小声的啜泣着。

次日我将翻出眼镜戴上，得以遮住浮肿的眼睑，抱起书包下到一楼客厅，佩姨已经准备好早餐在等候。

“佩姨，我来不及去学校就不在家里吃早餐了。”我匆匆丢下这句话就跑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