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玦
“母亲说,瑶的意思是美玉。”
*
泰和十四年雪族
枯藤老树,断井颓垣
挑水、劈柴、洒扫庭除
雪瑶不明白,自己为何身为公主却过着这奴仆般的生活。
年仅六岁的她提着沉重的水桶踉踉跄跄地走在湿滑的雪地上,稚嫩的双手被勒出了两道深深的红印。
走进那破陋的小屋中,看见母亲正摆弄着两个食盒,那华丽的纹饰和其中精致的菜肴与这破烂不堪的小院格格不入。
“快来吃饭吧。”母亲温柔地抚摸着雪瑶粉扑扑的小脸。
母亲庄妃年近三十,身着一身缟白,如出水芙蓉般清新素雅,即使不施粉黛,也别有一番风韵。
雪瑶一看便知这食盒又是宁妃娘娘送来的。
从懂事起她便与母亲在这陋室空堂中相依为命,没有雕栏玉砌的宫殿,没有前拥后簇的仆人;只有一个从草丛中捡来的孤女冰晶为伴,三人一起辛勤劳作着料理生活,靠宁妃娘娘送来的一点玉粒金莼来勉强记住自己尊贵的身份。
虽然在这里幽闭的生活清苦贫寒,但母亲却从未放弃对她的教育,每日吟诵着几卷破旧不堪的诗书滋养着她的心灵。
“阿瑶啊,昨日娘给你讲的书你可温过了?”
“都记熟了!娘亲说如今天下,雪族、鹰族、焰族分别驻扎在中原四周的偏僻之地,成......成......”
“成三足鼎立之势。”一旁的冰晶抢答道。
“甚善!”庄妃微笑着称赞道,如一缕春风般温暖了雪族阴冷的空气。
“娘亲还说,雪族和焰族是宿敌,阿瑶是雪族人,所以阿瑶不能靠近焰族人。”雪瑶为刚刚被冰晶领先一头感到有些不服,想要再扳回一局。
“善哉,听娘给你讲啊。”庄妃温柔地微笑着娓娓道来,“很久以前啊,焰族焰厉帝残暴,用各种残忍的法术控制臣民,焰族有一个部落不堪其苦,于是揭竿而起,经过了一系列抗争最终在这酷寒之地独立为了咱们雪族。但是呢,咱们雪族人的手心上还有焰厉帝当年施下的魔咒,所以咱们的手掌千万不能与焰族人的手掌相碰,不然咱们就会丧命。”
说罢庄妃神情忽然变得忧伤起来,“瑶儿你要记住,千万不要靠近焰族人,不仅仅是手心。”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恨意。
雪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时的她还不懂这句话背后的苦涩。
*
七岁那年,雪瑶在挑水的路上忽听得一阵震耳欲聋的喝彩声,定睛一看原来人群的有一位少年正在舞剑。
他的剑法行云流水,如狂草般洋洋洒洒,如落英般纷纷而下。
侧身捷如飞鸟轻,瞋目勇如独鹘举。
恍惚间,四周的喧嚣渐渐隐去,她仿佛看到自己几年后也如这个少年一般掌上生风、英姿飒爽。
“哐”的一声,水桶坠地,正好砸在身边一位小姐的脚上。
“诶呦!”那位小姐尖叫着看向雪瑶,骂道,“你这该死的小杂种!怎么大白天的跑到这里来祸害人!”
雪瑶见那个小姐凤冠霞帔,似是皇亲国戚;怒目圆睁,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她连忙跪下道歉。
人们的目光聚焦过来,窃窃私语着......
“听说她母亲是个下贱的娼妇,在外面和野男人厮混,所以被陛下关了禁闭.......”
议论声传入雪瑶的耳畔,羞辱的泪水涌上眼眶,她连水桶也不要了,一路狂奔着离开,人群的嘈杂声逐渐模糊,回忆里他人异样的目光在脑海中一幕幕闪过,她脸上汗水与泪水交织在一起,在呼啸而过的寒风中冻成冰霜。
回到家中,母亲惊讶地问她发生了什么,雪瑶抽噎着重复着那位小姐的话,母亲将她拥入怀中,温柔安抚道:
“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这世间有很多人,喜欢以诋毁他人为趣。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待回首时,肝肺皆冰雪,无论他人怎样评说,都无所谓。”
“可是娘亲,为何其他公主都凤冠霞帔,而我却衣衫褴褛?”雪瑶噙着泪水问道。
“阿瑶,公主的身份不在于富贵,而在于责任。”庄妃神情略显严肃的看向雪瑶,“记住,以后不要再为那些憎恶你的人流泪了,你若是伤心,他们便得逞了。这宫墙之中,有太多的尔虞我诈是你所不知的,你轻易流露情绪,就可能会被他人抓住把柄。”
雪瑶擦干了眼泪,点了点头,从此她便将喜怒哀乐藏于冰霜之下,除了母亲与冰晶以外,几乎没有人见过她大笑或流泪。
第二日,雪瑶挑水时发现一个黑衣少年正守在路旁,他身材修长、眉目俊朗、顾盼神飞正是昨日的舞剑高手。
“小妹妹你好,我叫雪墨,昨日看你对舞剑很有兴趣,可愿学否?”
雪瑶心中一阵雀跃,又有些不敢相信,一双晶眸如星辰般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