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口沉闷地喘不上气来。求生意识让她试着用力去呼吸,待略有些温热的空气钻入口鼻后,宋未冬方才觉得清醒些许。
周围被暖意与浅淡的香味包围,宋未冬缓慢睁开沉重的眼,明晃晃的烛火一瞬间晃进眼底。她下意识想要抬手去挡,却发现周身一丝气力也没有。她只能睁眼去看周围景象,发现她此时正身处一间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殿内挂满绫罗纱帐,不远处的金兽中燃着香,缥缈烟雾正盘旋着向殿顶升去。
宋未冬躺在一张宽敞而华丽的床上,被内塞着几个暖炉,驱散寒意。她侧头看去,床沿边上趴着一位容貌周正的小娘子,小娘子已阂眼睡去。而在小娘子的身后,珠帘之外,跪着许多看着像是女使的人,皆带有几分疲态。
宋未冬此刻已恢复少许力气,便用手撑着床坐起来。这一举动惊醒了一旁睡得并不太熟的小娘子,小娘子直起身子,看清宋未冬后,顿时面露喜色,朝着外面高喊道:“太子妃醒了!太子妃醒了!快传御医!”
珠帘外的女使们皆是松了一口气,跪在门旁的女使也急忙跑去传御医进东宫。
宋未冬微微蹙眉,按道理来讲她现在应该已经溺死,即便运气使然为贵人所救,也不该被称为太子妃。宋未冬在锦被下的手掐过大腿,疼痛感清晰无比,分明不在梦中。她侧首间,恰好看见放在不远处妆台上的铜镜。
镜中的人并不是她,镜中显现出的容颜清丽而憔悴,有一种弱柳扶风的破碎美感。况且镜中的美人,柳眉细长,眼尾下垂,尖挺小巧的鼻子衬着红润的唇,怎么看都有一种娇弱温婉之感,与她原来的明艳张扬的容貌相去甚远。
宋未冬仔细思忖,她这是重新活在了太子妃的躯壳中?
“娘子,你感觉如何?可有感到不适?”床边的小娘子见宋未冬没有任何反应,略有些担忧,于是忙开口问道。
“我这是怎么了?”宋未冬斟酌着问道。
床边的小娘子听了,脸上浮现出悲愤之色,语气里也染上愤慨:“当时明月不在娘子身边,跟在娘子身旁那几个女使非说是娘子自己跳的河,可是明月知道娘子怎么可能会跳河!还有宫内的御医,偏偏说娘子活不了了,明月才不信,娘子现在不是好端端在这吗!”
宋未冬拍了拍明月的手安慰道:“不必担忧,我没事。”
宋未冬已粗略弄清了眼前的情况,她应当确实已于广陵城的运河中溺亡,这太子妃大概也已经落水而亡,而冥冥中却又有某种契机让她得以在太子妃身上重新醒来。就好像广陵城的宋未冬死后一定只是不小心失足落水而并非被宋晴若所害,那这东京的太子妃也一定只是跳河轻生而并非为人所构害。
那么这位太子妃也一定期许着宋未冬替她找到谋害她的真凶,既然她宋未冬命不该绝,那就一定要为太子妃寻出真凶,也一定要找宋晴若讨个说法。
“太子殿下到!”宋未冬正想着,门外宦官尖细的嗓音响起,打断宋未冬的思绪。
宋未冬朝门外看去,还身着朝服的太子匆匆忙忙从屋外走进屋内,竟是带来些许湿意,想来外头的雨还没有停。
太子只是走进殿内,便站定在纱帐之外不再往里走。
宋未冬透过重叠的纱帐与珠帘,可以勉强看见太子俊秀的眉眼,眉眼间有几分内敛的温润之气。看着倒不像是做太子的,像是哪位高风亮节的清隽文人。
宋未冬见这位太子只是站在纱帐之外,也不往里走,也不开口说话,这才想起初时在广陵城中也可以断断续续听见这太子与太子妃并不相合的传闻。当时宋未冬只觉得天家内情,市井怎么可能传得清楚。更何况这传了三月,太子妃的名姓倒是换了不少。
而今见这这番情形,倒是觉得这市井言论兴许也有半分真实在里头。
殿内的女使,包括明月在内,都朝太子跪下。宋未冬在床上已是坐了好一会,这会儿腿脚都已经有了力气,她便从床上站起来,掀开纱帐珠帘朝太子走去。宋未冬行至太子面前,正要屈膝福礼,却被太子一把扶住。
“未冬?”太子轻唤道。
“殿下有什么吩咐?”宋未冬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婉些,好符合这位名门贵女的身份与外貌。
这回沈渡沉默了。
三月前官家赐婚,要求他迎娶太师之女宋未冬。沈渡与这宋未冬素昧平生,更别谈有什么感情。只是官家素来并不喜爱他这个太子,他的婚姻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本想将这宋小娘子娶进东宫后便一直好吃好喝供着,凡事全凭这小娘子喜爱便可,谁知这太师之女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洞房之夜当沈渡提议自己找个屋角凑合一夜便好时,这小娘子冷着脸将他赶出新房。而后这小娘子每次见到他,不是假装没看见他就是冷脸相对。
性格之刚烈,哪有这么好言好语跟他讲过话。
“未冬,你若是实在不愿如此,我即刻去向爹爹奏明,准你我二人和离。”沈渡叹气,无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