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长公主府邸中，桂树成片，各色的桂花在天空中织成一片花毯，风过处就荡起涟漪，落下两三星点。桂树荫下，长桌摆成半个“回”字，桌上的菜肴沾上几点残花瓣，坐在桌旁的人们都浸在一片桂花香中。

长公主沈落羽坐于高座之上，举杯饮下第三盏桂花酒酿。座下候在桂园外的歌舞姬纷纷翩然入场，于“回”字中央歌舞太平，侍从婢女也依次端着咸豉、爆肉及双下驼峰角子一类的吃食行至桌旁布膳。

天家宴饮一般行九盏，如今饮到第三盏，宴会不过才开个小头，已是热闹非凡。在繁华乐声中，座中众人碰杯闲谈，嬉笑声不息。宋未冬目不转睛地在看桌间空地翩翩起舞的舞姬，罗衫细腰、眉目生波，一舞之间残桂入鬓发，尽是风流色。

坐在宋未冬身旁的沈渡给宋未冬斟下一盏桂花甜酒，见宋未冬看得津津有味，便问道：“好看？”

“好看好看！”宋未冬有些激动地说道。可宋未冬很快就发现沈渡一直在盯着她看，于是故作端庄地直起脊背，镇定地说道：“自古以来王侯将相皆有美人与江山的两大议题，妾今日替殿下多看看美人。”

“那我倒是要多谢夫人了？”沈渡说着，执起银著夹起一个双下驼峰角子蘸过醋后放入宋未冬身前的餐碟中。

“分内之事，分内之事。”宋未冬拿来银著夹起沈渡放入餐碟中的角子，一整个放入口中嚼下。沈渡的醋蘸得有些多，一口下去酸得宋未冬直皱眉头。宋未冬看向沈渡，见他笑得面若春风，丝毫不似故意的模样。

宋未冬咬了一下筷子，觉得沈渡分明就是故意的。

不多时沈落羽已是饮下第四杯酒，桌上又端上一些新的吃食。宋未冬自小生活在江南地段，吃不惯东京城中的胡饼，但见沈渡已是为她将胡饼掰成小块，也就多多少少吃下一点，而后便一直在喝桂花甜酒。

“少喝些，等会还会有人来敬酒。若是实在嗜甜便再等等，等下会有糕点上来。”沈渡拦下宋未冬还想去拿酒壶的手，桂花酒虽甜，多饮却易醉。

“孩童才嗜甜，我不嗜甜。”宋未冬微红着脸，反驳道。

“夫人说的是。”沈渡笑道。

宋未冬和沈渡这边说着话，另一边礼部尚书带着他家嫡女到二人桌前敬酒。礼部尚书家的小娘子正是待嫁的年纪，生得楚楚动人，眼波含羞带怯。小娘子将酒杯举到身前，素手微抬便一口饮尽杯中酒。

沈渡和宋未冬抬杯回敬，几人闲谈过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就听到礼部尚书说道：“小女正是待嫁的年龄，老夫正想为她寻一位好夫婿。“

沈渡闻言，面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礼貌得说道：“尚书家小娘子才貌双全，自是能觅一好夫婿。”

“不知小女可有这福气进东宫伺候太子妃？”礼部尚书笑颜满面，忽然拱手面向宋未冬问道。

宋未冬一直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喝桂花酒，而今忽然被礼部尚书提及，杯中的桂花酒全往嗓子眼中灌去，让宋未冬一瞬红了眼角，忙抬起袖子捂住嘴咳嗽。沈渡连忙转过身替宋未冬抚背顺气，另一只手在桌下拉住宋未冬的袖口。

“哎呦！太子妃您没事吧！”礼部尚书被吓了一跳，也连忙张口问道。

宋未冬梢缓过来一些，放下捂嘴的手去用力拉出被沈渡攥住的袖口，朝礼部尚书说道：“王尚书这个提议不错。”

“太子妃的意思是同意了？”礼部尚书喜出望外，脸上堆满笑容。

“夫人再说一遍？”沈渡转过头笑颜盯着宋未冬，咬牙道。

“再说一遍便再说一遍，”宋未冬干下一杯桂花酒，说道，“我与太子殿下不过成婚三月有余，夫妻二人恩爱不已，王尚书如今的意思是要坏我二人感情吗？”

“下官绝无此意。”王尚书拱手弯腰道，站在一旁的王小娘子脸色有些发白，也跟着屈膝福礼。

“有无此意，王尚书自己心里清楚。”宋未冬冷声说道。

“王尚书站在这做什么，不若坐下来与太子殿下共饮几杯桂花酒。”正当王尚书左右为难，弯着腰额上都已浸出细汗来时，一道清亮的女声骤然打破凝滞的氛围。

沈落羽左右各跟着一名女使，身着华美衣裙款款朝这边走来。

“见过长公主。”王尚书松过一口气，拉着王小娘子转身朝沈落羽行礼。

“姑母。”沈渡也与宋未冬同时喊道。

沈落羽朝他们点点头，示意王尚书父女二人平身，这才说道：“我这桂园里桂花开得极好，正缺人观赏，几位聚在这里不是辜负这一院桂花？未冬，不若你带王小娘子去逛逛。”

“好。”宋未冬答应下来，站起身行至王小娘子身旁，挽过王小娘子的臂弯，恋恋不舍地往长桌上看过几眼。沈渡无奈地摇摇头，伸手在桌上的瓷盘中抓起一把冬枣递到宋未冬身前。“多谢殿下。”宋未冬接过那把冬枣，就拉着王小娘子往桂园深处去赏桂。

“未冬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