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
“近年南方多有水患,国库多有盈亏,哀家认为国难当先,落珠既是先帝幼女,自然要以身作则,从简从俭,周王认为如何呢?”
可是这周王心思却全然不在太后身上,反倒是一直扯着晏晚秋的袖子,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说小话:“我跟你说寿康宫中的这个苍山雪绿产于苗疆崇山峻岭之中,除此之外整个大梁便是此处最多,本王每次来都要喝不少……”
晏晚秋知道这人是想故意拂了太后的面子,便也由着他来,二人竟然真的开始钻研起了所谓“雪沫乳花浮午盏”,盯着茶叶在珐琅瓷杯中拨浪浮沉。
确实很像一对彼此情之所钟的有情人。
萧昶珩并不在意场上的气氛,这嫁妆彩礼一事本当就由内务府拟定呈上即可,偏偏还要拉着几人在寿康宫中围炉午话,他只觉得太后还是政务插手得太少了,闲的。这场讨论他早早就预定了甩手掌柜的位置,不置一词。
唯一的局外人朝乐见不得这二人扫了自己母后的面子,却又顾忌方才的舛误,只是连续重声拍了拍身侧的小桌,以示警告。
晏晚秋这才施施然掩嘴故作惊讶,给了傅承霜一个相当矫揉造作惊恐的眼神,示意要他赶紧去回禀太后、别拉着她一起玩物丧志。
反正她的婚事太后也没打算让她插手,不如顺其自然就此妥协,看看她还有什么招数。
“哎呀,”周王仿佛这下才如梦初醒,从美色的耽溺中回首,又转回他们本要谈论的话题,“太后所言极是,只是本王还有几个要求要提。”
所谓交易讲究有来有往,“周王不妨一说。”
晏晚秋总觉得自己像是摆在称台上待价而沽的商品,她在现代虽也听闻过奉子成婚彩礼减半嫁妆加钱这样的传闻,却不曾想轮到自己竟是相反的局面。
“落珠既是大梁最年幼的公主,父兄对其宠溺之心昭然,”傅承霜闭着眼就开始胡诌,“与其你我在此斤斤计较,不如问问她自己的意思。”
“她一介幼女——”
原本静看好戏的萧昶珩骤然干预局面,“落珠、你自己是如何想的?”
这是把选择权交给了她自己。不如说,是让她自己有点自知之明。
“陛下,母后,”晏晚秋这份叫价的资格竟然也只是被人容许的,“落珠自知薄才寡德,十六年在宫中碌碌无用,自是不敢奢望劳民伤财。”
无用的场面话要说足,才好开始抬价。
“自请减去三成嫁妆。只是落珠年幼失怙,本无所求,所盼有一定所安身立命,方才好报答母后皇兄抚育之恩。”
这可是在寸金寸土的玉京有一套自己的住宅啊,要是生在现代、她能免了百分之八十的烦忧,她蠢透了才不要。
“只是公主府倘若再建,必是大兴土木,与落珠初愿相悖。屋宅之类,落珠随意便可,只是不能让陛下和母后蒙羞。”
哪怕是鬼宅也行,只要能住得过去。毕竟太后这人对她抠得紧,若不让她顺心如意,晏晚秋便什么都拿不到了。
不知为何,太后闻言后竟然心情不错,反而是转向了萧昶珩,说道:“哀家记得建宁坊倒是还有许多空宅,离落虹街那样的商贾云集之所也颇近。”
至于何为空宅许多,便不得不提及十年前那场宫变。与彼时太后为敌的旧党无疑悉数被抄家,这些年来竟然一直都搁置下来了。
“想来也是,”萧昶珩依旧无波无澜,“只是陈氏的旧府当年被母后一炬成灰,怕是不能再用了。”
晏晚秋与其伤感陈氏物是人非,她本就对原主的身份无甚感情,便只感觉此处火药味渐浓,这两位该不会要公然在这里吵起来吧?
傅承霜明明自己也很是喜欢看这母子斗法,却还是小声提醒晏晚秋,“你看戏的兴奋别太明显了,提到你母妃至少悲凄一番。”
晏晚秋回看了他一眼,颇是无语。
太后分明心知肚明,却还是挑眉反问:“是吗?不过哀家所想的并不是此处,而是林氏的旧宅。想当年前林相如何煊赫辉煌,宅中水榭亭台何其清丽,不如干脆就赐给落珠吧。”
不知道这林府怎么犯了萧昶珩的神经,面上肉眼可见地又暗沉了几分,像是被人正中软肋,“建宁坊中余宅甚多,倒也不必非其不可。”
傅承霜在一旁为晏晚秋解释,明显是在跟她得意自己消息灵通,“林府这些年来都是暗中归萧昶珩管理,一直握住手中,太后这是要挑拨离间你们兄妹。”
“我们兄妹本来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何来挑拨离间?”
晏晚秋自然不会说她同萧昶珩还有来往,一方面是她不想自己的底牌被人摸清;另一方面她确实不清楚这皇帝对于落珠的态度——置之不理是真,出手援助也是真。
傅承霜笑而不答。
“不过一处屋宅罢了,皇帝怎么如此紧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至于此?”
萧昶珩冷冷地斜睨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