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三章、附体作祟是邪鬼
春风化雨,寒意未曾远去,但时节还是悄然来临。 “开春了。” 越州按察使站在城楼上,举目向北,只见着远处一片深青,淹没在雨色之中,再不见其他。 侍从为他撑着伞,那雨水从伞面上滑落,滴在他的脚面上,在军靴上飞溅开来,成了一朵花的形状。水气打在脸上,叫他的胡须、头发都变得沉重起来。 侍从不敢开口,城楼上一片沉默。 城楼上有桑木垒成的祭台,祭台上供奉着桃木雕刻而成的大桃偶,桃偶手中有桃弓桃矢,作挽弓状,似乎是在射击苍穹。 越州按察使问道:“陈师,还没有消息吗?” 陈师戴着高高的帽子,披着锦鸡羽毛织就的羽衣,手里握着一根桃杖,雨水打湿了他的帽子和他的羽衣,从他脸上的沟壑中淌了下来。 他眼神平静,语气也平和,道:“没有消息。越州城外已经被鬼神困禁,我是驱使鬼神的术士,我的鬼神不敌外面的鬼神,什么消息也送不出去,什么消息也收不回来。” 越州按察使的胡须微微颤动,道:“张先生,已经开春了,你说朝廷会派兵来剿灭乱党吗?” 张姓幕僚看向越州城外安营扎寨的姑苏大军,目露恐惧,声音也微微颤动:“一定会的。” 只是他的底气不足,声音发虚,在这雨中飘忽不定,犹如呓语一般。 越州按察使还是听到了,却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跟着说了一句,道:“天降吉雨,天数在我。” 陈术士低着头没有回应。 这是一场绝望的等待,术士擅长卜算,已经窥见了命运的一角,坦然迎接着自己的命数。 但按察使不能坦然,几个月来,他的头发已经花白,苍老了十岁不止。他要安抚军心,安抚民心,还要想办法应对吴王围困水粮不足的问题。 副将急匆匆自城楼下跑上来,在按察使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按察使便立刻跟着下了城楼。 侍从和幕僚紧跟其后,留下陈术士立在城楼上,混浊的眼睛看向城外,注视着吴王大营之中的鬼神异气。 “天失其位。” 身后两个小徒弟不明白他的意思,上前问道:“师父,您在说什么?” 陈术士伸手摸着两个小徒弟的脑袋,问道:“你们跟着我多久了?” 年纪稍长的徒弟道:“我从四岁起就跟着师父,已经十二年了。” 年纪稍小的徒弟道:“我从小在师父身边长大,今年十四了。” “已经这么久了。”陈术士脸上极难得的露出笑容,他牵着两个小徒弟缓缓走下城楼,久违的流露出如同父亲一般的温情。 小徒弟感觉到了快乐,走路的步子都欢快起来。 大徒弟承担的更多,思考的更多,抓紧了陈术士的手,却显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 春雨过去了,暖阳高照,大地的生机开始萌发,人心中的躁动也开始萌发。 不知道从哪个傍晚开始,吴王的大营之中的炊烟便一直向越州城飘去,带去粮食的香味和肉的香味。 连续数日,便让越州城人心思动。 按察使夜不能寐,安排了兵丁日夜巡逻,每天都能抓到一大批想要逃出城的,杀都杀不尽。 那些士兵中,也生出躁动和不安,让越州按察使心惊肉跳。 又一日傍晚,伴随着袅袅炊烟,吴王大军开始在城外唱歌。 那是越州的歌谣,是春耕时节田里农夫、农夫会唱的小调,是这边人人都会唱、人人从小听到大的曲调。 风把炊烟带进来,把歌谣带进来。飞来的箭矢把吴王劝降、善待俘虏、既往不咎的消息传进来,把吴王仁德、勤政爱民的好名声带进城里。 飞进城里的箭矢可以收缴,但飞进城里的风却收缴不了,躁动的人心也收缴不了。 人心惶惶,终日不安。 终于在某个夜晚,陈术士忽然惊醒,连灯也没有点,便赤脚推醒了两个徒弟。 他用两个荨麻编制的布条绑在徒弟的眼睛上,用红绳把他们的手系在一起,伸手在他们背后推了一把,道:“跑!跑起来!” 大徒弟想要回头,被他按住脑袋,道:“不许摘、不许回头、不许停,拉着你师弟,不到天亮不许停!” “跑!” 眼睛看不见,冲天的喊杀声和巨大的破城门的声音已经让他们浑身战栗,火油燃烧的烟味和着血腥味令人作呕。 他们无法思考,本能地听着师父的吩咐奔跑起来,向前、向前、一直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