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松岭
“客人在家里住了两年;他叫如桢,是数学高级教师,他说服校长让我进中学上学,在此之前恩慈自己教给我知识;后来他与恩慈相爱、分手、离开。”
“离开时你们一定很难过。”
“恩慈并不爱他,他离开后我们很快回归平静。”
“那八岁之前,你生活在何处?”
“不记得了,我想大约是颠沛流离,不堪忍受的生活吧。”
“应该不会特别差,人对于苦难的感受很难移除。小孩也没有例外,对于童年时生活上的困境,我现在还记忆犹新。”
她涩然一笑:“或许是苦到极致,佛祖不忍所致。”
“这也有一定道理。”
“我看院子里有各色玫瑰,恩慈喜欢玫瑰,白玫瑰,还有白百合;她钟爱一切洁白、香味清雅的花朵;我们在杏溪的家中,常年有白色花朵围绕。”善因将洗好的菜递给他。
“你喜欢什么呢?”
“我喜欢兰花,以前家里有一盆兰花,是恩慈父亲留下的,我见到恩慈前一年,他车祸去世,这盆兰花恩慈给了我。我一直照养它。”
“兰花现在还在么?”
“还在,一直跟着我,每年冬末春初开一次花,细长花枝延展出白色花瓣,开两支,从不中断。”
“小时候和祖父去山里挖过野生兰花去卖,后来有几次在山里好像也看到过,现在人的活动范围无限扩大,野生兰花极少看到了。”兰生快速用煎饼后剩下的油炒了一把青菜。
善因时不时往灶中添柴加火,仿佛回到了与恩慈一起在寺庙的时光,颇为安定。
她弯眉浅笑:“兰花喜静,性幽,你们这里如此幽寂恬静,应该不会消失的。”
兰生点点头,让她洗手准备吃早饭。
*
早饭后天空逐渐晴朗,阳光渐渐透过山林照进村庄。
兰生从院子里剪下几朵玫瑰和绣球,放在盛满清水的瓷碗里,将客厅收拾干净后,提议带她去村里去转转。
她同意,拿上相机同兰生出了门。
他们走下村里,兰生随手拿着一个褐色布袋,身穿军绿色外套,走在前面。
雨水清洗后的青砖黛瓦异常洁净、澄澈,穿过几道窄巷,她看见青石板路边五六米的屋檐在滴水,蹲下来抓拍了一串水滴下落的照片。
兰生停住脚步,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现在虽已过小满,但山里温度低,夜里仍然会结冰,白天湿漉漉的,下午温度又会很高。”
她感叹:“云和在半月前就开始穿上夏装了,这里还是春天的样子。”
兰生说:“城市的季节需要人的衣装来展现,而在山里,大自然和花草树木就是季节的时装。”
她环顾四周开口:“松竹花草,山风水清,这里很有灵气,只是好像人比较少。”
“我们现在还在上面,这些空房子的主人都举家搬出去住了;村子里只剩下二十来户,大部分集中在下面。”兰生说完用手指了指下前方。
他们继续向前,零散碰到几个中年人,兰生与他们打招呼,说着她听不懂的方言;几个妇人用很热情的眼神看着她,她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只点头致意。
他们走到村口时,兰生走进一间铁门已经锈红的院子。
一个老人正在门口背靠着墙坐着,脚上脸上都布满了深深的皱纹,活像穿旧了的丝绸单衣,皱皱巴巴难以熨平。
兰生走至跟前很大声用方言问候。
老人半晌才睁开两只黄浊得像是腐烂了似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点点头。
兰生将布袋子里的米面拿出给了老人,又讲了几句便离开了。
善因全程微笑示意,没有说一句话。
出来后兰生缓缓说:“老人只有一个儿子,前几年在工地干活被钢筋插中心脏去世,媳妇带着儿子改嫁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她有些唏嘘:“政府没有帮助吗?我知道很多地方对于这样的情况会有救助体制。”
“有是有,落实下来也没多少,很多时候还是靠村里人自己帮助,不过现在也慢慢转好,山里产业发展起来了,每年还是可以分到一点收入。”
接着朝不远处的一座矮山指了指:“我们爬到那儿去吧,那是最好的视角。”
她跟着他沿小路往矮山方向走去,一路水声潺潺,很多黄的、白的、粉的花朵在水流两侧绽放,遍地绿盈盈的,仿若进入童话世界。
最后他们爬上一个高坡,回头看见整座村庄如一艘小船困在群山之中,烟雾在屋顶缠绕。船上立起的房子统一朝向他们,如困守千年的守陵人。
兰生的家在船尾,清水混凝土,属于现代风,玻璃顶,二层内实外空,一层内空外实;
院墙上蔷薇花如点点星子环绕了半圈,整座房屋方方正正地立在一座低矮山丘前,山丘后面,山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