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泠晏到芥川书院之时,正是暑热之际,彼时几场夏雨已过,清风微拂,送来阵阵蝉声。
少年之姿,一袭白衣,面容清俊,好似遗世独立的仙人,令人不忍触及。于年生初次见到泠晏之时,便是这种感觉。
他从凳上起身,抚着长须:“哈哈,人老了,不中用了。泠晏,久等了,随我来。”泠晏微微颔首,他先前已探过这书院,即便无山长引路,也可以独自前往,只是,缺少缘由。少年步履轻盈,拂开低垂的柳枝,抬眼,便看到拐角处蓝色的衣角,不禁好奇,加快了脚步。
景旭又偷偷看了眼山长的动向,只能自我哀怜,谁叫轮到他放风了。他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正准备再看一眼,谁料转头目之所及便是那位白衣公子!景旭暗道不好,忙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拱手作揖,示意完泠晏后,朝着几步开外的于年生行礼,放声道,“山长好!”
泠晏现下是看明白了,原来在景旭话毕后,原本隐隐的喧嚣声都消失不见。于年生哪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顿觉无奈:这些孩子怎么就不知道要稍微成稳一些呢?罢了罢了,只愿泠晏不知晓这一切。
于年生努力保持和蔼的微笑,引泠晏走向内院。景旭自知无理,只低着头跟随在二人身后,又不时看几眼面前的白衣公子,着实好奇。
“快来见过你们的新老师。”于年生将泠晏介绍给诸生,叮嘱几句便离开了。
泠晏示意已然震惊的景旭回位,淡然道:“此来仓促,各位多担待。若学有疑问,可提,在下定当倾尽己学,为之解惑,此后,便由我来教授诸位了……”
“哎,你就别再跟着我了。”一身红衣的少女神色不耐,随手打落顶上的青伞。身旁的少年见状愣住,转尔将伞拾起,怜惜地将尘土掸尽,却又听见少女不自然的声音响起:“那个,孙篱,你还是撑着伞吧。”
少年眸中似有光亮乍起,依言撑住伞,却不再言语。少女转向周边,轻声询问:“我看这位新老师未及弱冠的样子,你们说他真的会那些老先生半辈子才学会的东西吗?再者——”
少女未说完的话淹没于从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孙篱快速收起伞,一同转向声源处。只见白衣胜雪的人儿正御马而来,身后是飞扬的尘土。
“吁——”泠晏拉住缰绳,利落下马。却见本该专注、准备上课的学生反应奇怪,有些呆愣。泠晏哪能想到是因为他们看到逆光而来的他而有些痴了。
“吁——”青白随之停住马,落于泠晏身侧。
“在下才疏学浅,武教等事便交予青白,相关考核也由之负责。”泠晏简单说明,便牵马到不远处的凉亭处,只留青白默默自怜——十五不到便文武皆优的人也“才疏学浅”?
余下的众人也呆住,这应该也算合情合理,但为何总感觉少了什么?
青白掩袖低咳了几声,道:“便先两人成行,依次列队,沿武场跑几圈吧。”
飘云不定,便如同那白衣的人。泠晏眸中清冷,漠然看着日头下的身影,心下微沉:授课教学他做过,却不知他们最终想归于何处?
…………
转尔已至深冬,冬雪落了几场,天地间一派肃穆之气。泠晏小心将伞收置好,轻轻掸落身上雪粒,缓步入室。一墙之隔,两侧像是两个极端,一侧寒气逼人,一侧温暖如春,令人眷恋。
泠晏循热源而去,果然是两盆烧的通红的炭火,而近侧的林涧正倚手睡的香甜。
景旭察觉到泠晏的目光,微微侧身碰了一下林涧的脑袋。
“谁,是谁打小爷的头?”林涧猛地站起,环顾四周,旁侧的景旭将头埋得更低,暗自安慰:不,我不认识他。
泠晏微微皱眉,随后但笑而不做评判,看着林涧又自行坐下。
“今日,我先问个问题,”泠晏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先圣人的弟子死后,圣人反对将其厚葬,但最终门人还是厚葬圣人弟子,诸位怎么看?”
“林涧,你来。”泠晏环视一周,又看向林涧。
“学生不才,”林涧站起,尽可能平静下来,“以为圣人应是财力不够,这才……”林涧又抬头偷偷看向泠晏,冷不防与之视线对上,迅速低下了头。
连玉忍不住笑出声来,又故作嗓子不舒服,咳了几声,示意泠晏:“老师,学生以为不然。”在看到泠晏肯定后,利落站起,
“世人皆知,先圣人最是重礼,将个人情感与社会法制分得格外清楚。圣人应是认为丧葬以心诚为本,厚葬违背礼的节俭之意,亦违背这位弟子的本心,故反对厚葬。”
“林涧,现在,你以为如何?”泠晏问罢示意连玉坐下。
林涧早已羞红了脸,结论如何已非他所关心的:“是,学生知错,日后定当恪守礼节。”他也猜得到泠晏的意思,便早早承认错误。
“如此便好,”泠晏知道确实是天冷了些,也不再追究,回归正题,“不日便到年关,半年来各位辛苦了。休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