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先前李大福是岸边扛巨木众人中的领头羊，因此主动承担起指挥众人的义务，站在最靠近河水的位置。

方才他脚下一滑，竟然直直滑入河中，惊得众人大呼。

当即便有几个人跟着跳下了河，想要把李大福救上岸来。

远处又是一声惊雷响起，猝然钻入众人的耳膜。

雨点哗啦啦打在水面上，力道很大，像是要硬生生把李大福砸进河水里。

李大福惊慌地朝岸边游，大约是没料到自己竟然真的落入了河中。

岸上众人反应过来，手拉着手，连同站在水里的几个人一起连成一道绳索。

站在最前的年轻人向李大福伸出手去，李大福也伸手过来，想要握住年轻人的手。

偏巧这时一个浪头打过来，李大福和年轻人之间的距离不增反减，伸出的手抓了个空。

岸上人急急往水里李大福的位置继续移动，可是就差那么一丁点距离，却死活抓不到李大福的手。

李大福此刻的形势相当危急，他力气几乎耗尽，只好认命地闭上眼，打算无奈接受现实。

他脑中回想起路锦眠之前对他的劝告，当时他不以为然，现下却十分悔恨。

若是能让他再选择一次，他必然不会为了这点粮食做出这样冲动的决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李大福脑中没来由冒出这么一句话，也不知是听谁说过的。

恍惚之中，他隐约听见岸边又是扑通一声响。

意识涣散的同时，李大福觉得背上猛地被人向前推了一把。

李大福本能地伸出手去够最靠近他的年轻人的手。

下一秒，李大福感觉手掌被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握住。

岸上人见年轻人抓住了李大福的手，连忙接力将他拉上岸，再要返回去寻找刚才跳入水中的人影，水面上却空荡荡一片，哪里还有村长的身影？

原来村长在河对岸看见李大福落水，竟奋不顾身跟着跳了下去，游到李大福的身边，在李大福被卷入水中漩涡的前一刻将他推了出去。

之后他自己被卷入了漩涡之中，消失地无影无踪。

所有村民脸上都露出哀恸的表情。

李力当村长这么些年，村里人哪个没有被他照顾过？

就连今天他被困在河对岸，都是为了帮村里人收稻谷。

李大福刚被救上岸，大脑一片空白，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终于哭喊着跪倒在地上：“村长啊……”

李大福发了疯似的还想再往河里冲，被其他人死死按住了。

他双目通红地看着河水，似要将这滔天的河水看出个洞来。

旁边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该不会是河神发了怒，要村长还了大牛那条命吧。”

李大福木然地望着湍急的河水，神情逐渐转为一片茫然之色。

是河神吗？

是河神发怒了吗？

这下李大福连村长葬身河水之中都顾不得了，连滚带爬起身就往回跑，一面跑一面乱喊：“河神生气啦，啊啊啊……”

他状似疯癫，喊出的声音凄惨不似人声，终究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

想来李大福搭桥救人运送粮食本是好意，为何竟会落得如此下场呢？

河对岸同样目睹了村长牺牲全过程的村民默不作声，但心底对于抢收粮食的欲望在一瞬间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其中甚至有人开始后悔今天巴巴地跑过来收稻谷这个决定。

“我就说今天不该来！”

“就是，这么点粮食算个啥，咱村长……”

“村长命苦啊，留下大牛那娃，咱可要看紧了。”

“都是你，偏要赶着趟拉了村长来，这下可好了吧？”

众人七嘴八舌，互相埋怨起来。

在这样的天气状况下被河水冲走，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另一边，一直置身事外而没有参与其中的路锦眠只觉心底冰凉一片。

一条生命就这样消失在她的眼前，而她束手无策，拿不出丝毫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昨日还与她谈笑风生的村长今日便化作了河水中的一缕孤魂。

一旁的李老汉也在愣神。

如今石桥已毁，李大福受了刺激神智疯癫，村长又遇了难，村人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拿不出主意来。

最终还是路锦眠说了句：“大家暂且都先回家去吧，在河对岸的也先找地方避一避，等过两日天晴了再做计较。”

当下情况只能如此，村人们便都各自散了。

路锦眠和李老汉一路走回家，李老汉一路无言，路锦眠心知他伤心总是难免的，也没有主动与他搭话。

行至半途，路锦眠隐约听见道路右侧似乎有些异样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