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城门打开，光明正大走出去岂不更好。他刚要张口，揽清的手便极速罩住了他的嘴，并面容严肃地比划着噤声的手势，这建议只得作罢。

苍元的头顶是没有符的，可仍是没人能瞧见他。此时，他迅速将手中念珠抛向城门，珠子瞬间扩大了数倍，城门上被那念珠圈住的地方竟逐渐显露出城外的景色来。

揽清见时机成熟，从后背猛地提起李翥珏，纵身一跃，眨眼间便落到了城郊三里外的林子里。身后的明虚背着登羽也几乎同时赶到。

苍元飘然从半空落下，手中捏着的仍是原来的念珠。破晓的朝阳透过浓密的树林，洒在他严肃又布满沟壑的脸上，衬托出一抹往昔的慈祥。

悬在头顶的两张符好似是遇光自燃似的，此刻已化作灰尘，融在空中了。

“师兄，要不换我来背吧？”揽清此刻又开始了对秘密的追寻，说着伸手便要将人接过。

明虚未及回答，只是稍微侧身躲过揽清。

李翥珏此时忽然记起了自己的仆役身份，便接话道：“如今合该由我来做这些事了，还望道长给在下一个赎罪的机会。”

明虚不敢擅作主张，眼睛看向了师父。

苍元迎着熹微的晨光，也不回头，只是淡淡地回答道：“再过五十里。”奇怪的是，这声音竟不似从他口中说出，更像是从空中盘旋落下一般。

众人听了这话，便不再嬉闹，各自上路了。

中午时分，这群青衣道士踏着落叶行至一处山泉边，此处怪石耸立，寂静非常。照理说深秋的泉水早该枯竭，可此处不知是地理的原因，还是人工维护的因素，竟如仲夏一般泉水淙淙。

明虚和揽清毕竟是有道法护持的，此时仍旧精神饱满，大踏步朝前走着。

然而李翥珏即便是习武之人，却也是凡体肉身。且不说昨日发生之事甚多，还未来得及细细思忖，单论星夜兼程至此，常人体力早就透支。他不自觉地越走越慢，渐渐与队伍拉开了距离。

正当他昏昏沉沉之刻，揽清却从前方的缓坡一路小跑到自己面前，大声喊着：“木公子，我跟师父说了，咱在前面的石头上坐会儿，走吧。”

李翥珏乜着眼睛，揽清的声音在他即将入眠的脑袋里空灵了起来。他机械地点了点头，迈出了极不平稳的一步，随即便直面摔了下去，磕在眉心的石子令他瞬间清醒。

“哎？我刚讲完话你怎么就趴下了？”揽清赶忙单手将他从地上拽起，看着他眉心的石头印偷笑。

待到他被揽清拖拽着上了溪边高地，前方三人均已倚石而坐，登羽也被放在了大石边。他两人便也走过去坐下。

“李公子，你如今虽为我观内之仆，也算是入了我门下，合该有个号了。”苍元盘坐在地，声音不高不低，刚巧环绕在众人周身。目光炯炯，好似无处不在，又恍若从无所落。

“是。还请道长赐号。”李翥珏虽觉得仆从取号不合礼数，却不急于反驳，仍是头顶个红印子起身向苍元作揖。

“我道法讲求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道号之意端看你之志向为何。”

李翥珏环顾四周，忽觉现下秋风送爽，泉击石声叮铃，使人心底不觉生出怡然自得之感，便随口而出道：“先贤有志曰，‘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吾与之然。”

苍元点了点头，看着眼前青年被风吹动的微扬的鬓发，抬手捋须道：“嗯，便取沐风，可好？”

“甚好。多谢道长。”

李翥珏作揖的身躯还未完全直立，便见着登羽忽然向溪水那一旁仄歪，脑袋即将到达水面的一刻，便被李翥珏的双手托起。

也便就是这触碰的当儿，登羽紧闭的双眼如花苞一般缓缓绽放，心脏也再次有力地跳动起来。或者说是，褪去了先前的术法，使其看起来像再次复苏的样子。

李翥珏被这双缓睁的眼睛吓得手一抖，险些就将手中的头颅抛到岩石上。他将登羽扶起后，忽的向后退了三步，心脏怦怦跳。

“大师兄！你活了？”揽清的脸上跳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两三步便蹦了过来。

登羽轻轻摸了摸揽清的脑袋，扭头喊了声“师父”。

“这，这是......”眼前温馨的场面在李翥珏的眼里恐怖非常。他赶忙手按剑柄，想是哪里来的妖人又作了幻象。

“木公子，哦不对。沐风你瞧，我大师兄厉害吧？”揽清紧挨登羽坐着，仰着脸嘴角飞扬。

李翥珏惊魂未定，实在不敢相信世上真有起死回生的术法。

“沐风，你莫要见怪，这只是将你带回玉州的权宜之策罢了。”苍元毫不掩饰地将自己与登羽合唱的戏码和盘托出，仿佛这件事多么的稀松平常一样。

李翥珏听了这话只觉得头晕，他苍白的面色引得揽清上前查看。

“你又怎么了？”

揽清的手覆在自己的手腕上，是热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