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月考前一天
窗外鸟雀呼晴,几片不是很厚重的云悠悠踱步在太阳身畔,时不时遮蔽一下,忽明忽暗。
“背语文报上的题和昨天的古诗赏析。”祝安兮拿着班主任的书和教辅资料推门而进,毕竟他代表着班主任,打闹的、交头接耳的,慌里慌张的入了坐,再匆忙翻找着那份报纸和笔记,然后把头埋在书里,一个个像鸵鸟一般,生怕被提问到。
祝安兮从容地落座,不慌不忙的拿出书,端的是茂林修竹之姿。他确实有这份底气,一来是他的语文功底极好,二来是班主任几乎不叫课代表背答案,反而经常提问一些十分刁钻的赏析与理解。
八班的早自习是静穆的,“庄严”的像是斋戒礼佛,当然并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大多数同学都在狂补昨晚自习没写完的作业,或是像小鸡啄米似的浅眠,所以也谈不上庄严。但安静是真的,只有那么极少数同学会选择背书,也都声音不大,毕竟一旦音强过大,就会受到周围一圈同学的抵制。
反观语文课,每一位同学都在歇斯底里的呐喊出背诵内容,场面一度壮观,要是哪位学校领导来视察,估计会以为这是什么传教组织。
祝安兮的背书并不疯狂,但因为微微低哑富于磁性的音色,显得格外突出。我的背书永远是默背,并不是默背的效果有多好,毕竟语言类学科需要培养语感,但因为......
不自觉思绪渐渐飘远。那是一个阴云密布的下午,雨迟迟留恋于天空,沉闷。我从小个子就不高,瘦瘦小小的,低着头走出小学校园。“就是她!整天一副谁都欠她的表情,还敢不理本小姐。”我止住了脚步,双手下意识的紧紧抓着书包带,眼神慢慢上移,撞见的却是一个并不熟悉的面容,我歪头想了一会,才终于认出这是我们班的天之娇女,似乎她父亲是个大官。
“至今还对希儿不敬,我们帮你教教她如何做人。”几个高年级的男生呲牙咧嘴的,面露凶相,平均比我高了一个头,都围在那个掐着腰的女生身边。那时的我,惊慌、害怕、不知所措又觉得委屈,面对一个不讲道理的大小姐,我只有赔不是的份。可是凭什么,我什么也没做错,就因为她的貌美,她的父亲,我就必须屈服吗?
我梗着脖子,默默的紧盯着她,她忽的发难,几个学长气势汹汹的包围了我,挥舞着拳头,嘴里骂骂咧咧的,却又不想破坏在女神心中的形象,那骂声便只传入我的耳朵。这可真是个无妄之灾。五分钟后,现场便只剩下一个鼻青脸肿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原来是我。
周围渐渐多了些路人,却不是上前搀扶,而是举起手机,一副事不关己的观戏状态,一边还唏嘘着小女孩的惨状,活像直播解说。有个老婆婆想要赶紧上前,她儿子却在一旁拉住她,“娘,别去,说不准是个串通好演戏讹钱的。”老婆婆稍一迟疑,就被年轻力壮的儿子瞅准时机拉扯住,无奈的站在路边。
我蜷缩在墙角,默默的看着比我主演的这场戏还有意思的另一场戏,明明疼的直抽冷气,却绽放了一个无声的微笑,笑容正对着的,便是那一部部开着闪光灯的镜头,渐渐的,咧开的笑从嘴角溢出了声,越来越大,重重的撞击着路人的鼓膜,一部、两部,到最后手机都放了下来,露出了隐在后面的嘴脸,诧异的、好奇的、惊恐的,一道道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剧场焦点,带着探究与不解。不知为何,我更想笑了,仰天大笑着,手还拍打着地面。“这孩子怕是疯了,赶紧走,别沾染上秽气。”不知谁的一句话点醒众人,他们便如受惊吓的鸟雀,忽的全然散去。
小女孩好像是笑得太累了,便转为了低声抽泣,双臂环绕者腿弯,像是刚出生的婴儿,把自己团成了小球。黑夜的帷幕逐渐拉开,黑暗中一些消极和绝望的情绪往往都会无根滋生。车来车往、人来人往,这个球像是透明的,没有人去上前查看,甚至兜里的老人机一刻都没有响过,以往我都是放学后十分钟便能到家的。那时候我便在想,我被世界忘记了,亦或是从未记得过。
和别的女孩不同,我从小便不会妄想着白马王子,当然现实中的英雄救美也寥寥无几。我不求富贵显赫,只求安安稳稳,可是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无论我有多么的老实,有些人、有些事,逃不了,躲不开,它会成为一个小小的死结深埋心底,又会在某一瞬间突的冒出来给你添堵,令你心乱。
那天回家的后续,是一个早已熄了灯的家以及呼呼大睡的父母。
也正因此,我私底下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但人前却像是换了个人,热情、活泼、天真的可爱。读书是件顶私密的事,自然不出声是我的最佳选择。
“同学们,明天将迎来本学期第一次月考,这是同学们进入高二一来第一次正式练兵,希望大家加以重视。”班主任花了语文课刚开始宝贵的十分钟来讲本次月考的重要性。而这十分钟,我像是做了场大梦,汗津津的后背微微颤抖着,平复了几秒,我才把头从书立后面抬起。当然,我的变化仍是无人注意,无人问津。
果不其然,下课后的十分钟课间便又理所当然的成了语文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