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之夜
顾南枫与江知意牵手并肩从民宿酒店走出,到处闲逛,民宿门口步行三百米处有一条繁华的小吃街,吃的玩的戴的,一应俱全。
有叫卖者,有忙碌送餐者,有卖花的老者,有在店门口用泉水洗菜者,生活的喧闹最具烟火气。
在街上,江知意挑选了一对手绳,手指捻住高高举起,透过被树叶分割的碎片般阳光间隙反复翻转着。
“这一对是前天刚送来的,纯手工编制的”,卖手链的中年妇女一边介绍手绳,一边夸赞江知意长得漂亮。
不得不说,卖东西的口才都是一绝,买东西的中年妇女更甚,长期与客人讨价还价,口才早就练出来了。卖货的男人大多不讨价还价,大多是觉得麻烦或不值当的,为了几块钱与客人费时费力争的口干舌燥。
江知意用手拍了拍顾南枫的肩膀,“你看!好看吗?”
顾南枫笑着点了点头,其实他压根看不出来好看不好看,只是随口应承罢了。
顾南枫:“就要这个吧!”
忽然,“咣当!”一声。
一个瓷器摔碎的声音,离他们并不远。穿红裙子满脸污垢的小女孩嚎啕大哭,哭到有些喘不上气,满地的碎瓷片洒遍半条石板路。她的裙子像条新的,但头发凌乱,她活脱脱像个小乞丐,路人纷纷驻留看热闹。
“我没偷!”,六七岁左右的小女孩喊道。
几个穿着碎花衬衫的小混混儿,一手拽过她手里的纸壳。
“还狡辩?你整天捡这些破纸壳子能赚多少钱?”,说完就将纸壳子扔出几米开外。
小混混故意闹事,哈哈大笑着 :“我不管,我的瓷器碎了,你赔吧。去求求别人,或者沿路乞讨,看别人能不能可怜你这个小乞丐。”
小女孩哭的更凶了。
可是无人替她辩解,围观者或幸灾乐祸,或无心看这场闹剧。
看到这一幕,江知意攥着拳头快步走去,却被顾南枫一把拽住。
她惊愕,有些不敢相信。
江知意转身回望他的眉眼微蹙,深邃的眼眸像闪着光的刀片,深深地割过她的喉咙使她不能发声。
他用力拽着她的手腕,使她无法挣脱,顾南枫将她拉入自己身旁,俯身贴近她的耳边,没有任何表情的轻声言语道:“不要过去,小心引火上身。”
江知意微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还是恶狠狠地挣脱了他的手,她已经没了感觉,他竟这么冷漠,手腕泛红的一圈对她来说更像是讽刺,是枷锁。
而他脸上只是冷冷的淡淡的,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她从未想过他会袖手旁观,可现实还是狠狠的打了她的脸。
回到民宿,江知意不语。
顾南枫自知她不会有过激的举动,她在极度生气时也只不过是自己消化,不会把坏情绪带给他人,此时此刻,她的沉默寡语就是给自己最大的惩罚。
他悄悄把椅子往江知意身边挪了挪,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他刻意探头探脑的瞧着江知意的表情,“呃……真生气了?”
他手里拨楞着桌上的小摆件,不急不慢的分析着,“为什么生气?你是觉得我的心冷漠,埋怨我看到这种事没有帮忙反而将你拉走?”
“你觉得我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你认为我只考虑这件事会不会对我产生影响?”
他语气很随和,语速很慢,像是在求饶更像是抱歉。
江知意渐渐抬起头,冷冷地说道:“我没有!”
他坚定的回答:“你有。”
顾南枫烟瘾犯了,从口袋掏出烟盒,另一只手正在摸索着打火机。
他抬头看着江知意猛然想起了什么,又将烟盒塞了回去。
这一举动他觉得有些尴尬,塞进口袋后右手由脸颊划过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百无聊赖。
江知意看出了他的窘迫,拿起杯子给他倒了杯白开水朝他推了推,“我知道你,你不会只考虑自己的,但今天你的行为确实有点不能让我理解。为什么不让我去帮帮她?”
顾南枫端起被子喝了一口,眼神清澈坚定的与她对视,“因为,我相信清者自清。”
江知意低头沉默片刻,又抬起头注视着他,似无言又似千言万语,“当脏水泼过来的时候,清者自清是最没用的话。我们总以为清者自清,却忘了人言可畏。”
江知意眼圈泛红,晶莹剔透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我都变了。”
她故意压低了声音,怕被其他人听去,“你我都不能逆转人言的漩涡,更何况她还是个小孩子!今后旁人怎么看她,她的日子只会更艰难。”
江知意转身离去,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怎么追都追不上了……
“知意!!”
这两个字,在空荡的房间回响盘旋。
声音没有消失,反而愈加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