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玄底四蟒旗。

随着马车的平缓行驶，四方旗随风招展，雪白云锦流光异彩，只将这天家之下的尊贵，演绎地淋漓尽致。

容歌端坐在略暗的轿厢内，宽阔街道，笼罩而下一片宁静祥和。

人来人往间，冗长地喊卖声，孩童嬉戏打闹声，摊贩呵斥声。那样真实的热闹，纵是隔着车帏，也可涌入脑海，浮现一片岁月静好的人间烟火气。

她不禁微敛了眉目，重生后，她如前世般做回了郡主，却极少来京。这京师是阴诡地狱，表面的祥和之下，暗涌深藏，不知卷吞了多少人的白骨。

上辈子，她被迫踏入这地狱，一度让地狱起了血海，一手操控天家骨肉相残。以为背靠老妖婆，便可所向披靡。

却遇上了危长瀛，到底死在了这里……

两年没回并肩王府，这仅次皇宫的四方城府，朱红府门大开。三层玉阶之上，浩浩荡荡地立着不少人。

霍王妃被众人拥簇中央，见马车行来，忙下阶迎前，亲热地搀扶她下了马车，好一顿嘘寒问暖。

这一世父王并不知她是老妖婆棋子，故而众人以为她怜眷养父母，又是积病之身，不愿久居京师。

霍王妃眉眼处尽显慈爱，牵着她手，入了府门，打眼瞧着她。

见她身披浅蓝软绸氅，病态恹恹，薄施脂粉的脸，罥眉似蹙非蹙，低垂着狐眸，娇弱惹怜。

轻拍着她莹白修掌，边行边轻叹：“王爷还在极北和觅国打仗，世子近来与懿王爷交好，在京外弄了个海棠苑，总也不回府。殿下突然回京，妾唯恐照顾不周。”

容歌只是柔声应道：“有劳王妃了。”

霍王妃见她年幼极好说话，心底暗舒了一口气。她这般秉性，纵入了书院，也不会给霓儿造成阻碍。

圣上身子愈发不中用了，太子一旦登基，霓儿定能成皇后。如今矮她一些，日后却比她尊贵，也算为她争了口气。

容歌心知她在想什么。

她阿娘是纪家嫡女，又是亡国大雍纪丞相府的嫡女千金，不管拿出哪一个名头，也比这霍氏身份尊贵。

当年大雍亡国，阿娘与父王失散，起因便是因这霍氏以下作手段，怀了容霓。

阿娘去后，父王苦寻她，霍氏不少在暗中捣乱。两世她回府认亲，霍氏是最殷勤的，却也仅是表面殷勤，暗地里唯恐她真是纪九。

她不得父王所喜，膝下仅有容霓一女。前世容霓惨死，她闯宫而来，扬言是她害了容霓，却被晏犰所杀。

霍王妃牵她手穿过描翠游廊，似到了此地方才想起什么，轻抚额头，忙道：“妾真真是个糊涂人。”

容歌被迫驻了足，看她表演。

霍王妃年近中年，仰赖保养得宜，一张容长脸，杏眼虽有岁月痕迹，反增添了几分妇人韵味。一袭暗紫宫裙，云鬓珠翠华丽，很显当家主母的端庄秀美。

此时微蹙着眉，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额间，看着她，难掩愧疚地道：“妾只当殿下不愿长居京城，竟糊涂到让霓儿住入麒麟殿，那可是圣上钦赐之殿，妾……”

容歌是极想笑的。

她能步步登高成了太后，后宫那点小伎俩，她经过，却并不放在眼底。似这种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想杀她，甚至可以明目张胆地杀了她。

她只需去见圣祖帝，撒个娇，将她赶下王位之位。届时仅凭一个小小的霍家，他们并无胆子，敢阻挠她杀霍氏。

更何况，她还是地下第六国，天雍教的少教主，若教她三更死，她活不到四更。

只这种人，留着远比杀了有意思。

她记得，前世她成为皇后以后，霍王妃求她接容霓入宫，实则想让容霓夺她皇后之位。

可这等居于后宅的妇人，哪知皇宫何等可怕。以为容霓有她这个做皇后的妹子，被封了贵妃，只需斗倒她，便可做成皇后。

殊不知，顾成瑞能在顾成邺窥伺下登基为帝，若真是个爱美色的软骨头，早就死在了顾成邺之手。

顾成瑞与她做了三年夫妻，两人从未圆房，不过互相利用罢了。他需借她之手压下顾成邺，她又需借皇后之位，完成老妖婆给她的任务。

至于那容霓，她不屑动她，只做了一场戏，要了她子，好日后做太后。

当日满朝文武言她恶毒，不容容霓这亲姐，设计害死她，可容霓却是死在了顾成瑞之手。

霍王妃对上她眸，只觉头皮发麻。

少女狐眸，覆着朦胧秋水，故而那锐利锋芒，掩藏其后，并不清晰，仅流露出一丝也可让人心惊肉跳。

前世她斗只手遮天，背后站着危长瀛的摄政王顾成邺。把顾成邺玩弄于股掌之上，后来代掌天子权，满朝文武无不畏她如虎。

若非头顶有个危长瀛，大懿便是她一言之地，自是看不上这霍王妃。

可这等妇人，无知生恶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