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之谋划
邹婕主仆风尘仆仆赶到宛城外,城郊的军营上空挂着“张”字旗幡,可营帐顶上蒙着白布幔,来往的军士腰间系着白布条,还有素白的招魂幡在营房的空地上空飘摇。
邹婕心中一顿,谁死了?谁死了会有这么大阵仗?某个将领或主帅死了才如此!再看看张字军旗,可见军队主人没变啊?邹婕的心中发虚,脑袋有些空白。
丫环见她脸色不对,示意车夫停车。丫环扶着邹婕下车,一步一挨地接近营帐。
这时有一个军士走过来,丫环对那军士说:“夫人回营,你快去报告将军!”那军士说声好就走了。
邹婕立在那里,怔怔地望着四周。营帐一个挨着一个,也不知自己要走向哪一个。呆怔了好一会儿,只见一个小校走了过来,腰里系着白布条,也在戴孝。那是张绣的侍卫,那小校向邹婕行礼。
丫环问:“军中出了什么事,为何你们要戴孝?”
那小校说:“老将军遭人暗算,伤重不治已有六天了。夫人节哀!”
“什么!”丫环惊叫出声。
邹婕听了,身子晃动了一下,心中的预感得到了证实,好像踏实起来,可是脚步却不知往哪里迈。望望四处,营帐一个挨着一个,自己也不知道要走向哪个。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丫环见邹婕神色不对,就问那个军士说:“现在军中谁主持?”
那军士说:“少将军接管了军队。”
邹婕听了,长舒了一口气,自语说:“原来这样!”丫环忙问:“夫人,我们怎么办?”邹婕也不答,竟自望白幡密集的地方走去。
丫环对军士说:“赶快去对少将军说。”
邹婕穿过一个又一个营帐,秋风吹起衣襟,在身后舞动,有时挽起一朵花,有时涌起一道浪。脚踩在凹凸不平的地面,凸出地表的碎石刺着脚底,脚步却平稳又有力。这几年跟着张济到处奔波,总盼着能安定下来,现在张济竟然死了,他总算安定下来了,而自己呢?几年的随军生活,邹婕习惯了面对血雨腥风,面对刀枪剑戟,面对病痛和死亡,柔弱的女儿心变得独立而坚强,现在张济死了,所有的坚强好像碎了一地的粉尘,再也不能捡拾起来。这时脚底开始飘了起来,人好像水中的浮萍,根不知扎向哪里,漂漂浮浮在无底的水面。邹婕觉得自己应该忧伤起来,流下泪来,应该哭出声,把死了丈夫的悲恸表现出来,但孤独和绝望笼罩着她,悲伤已被前途的迷茫取代。
中军帐前的白布幔围成一堵墙,冰冷的白光反射着太阳光,照在未亡人的脸上。
几个士兵在堂前守灵,没有哀乐,没有人悼亡,一切都静悄悄的,好像死了个孤魂。生前的前呼后拥,驰骋疆场,高官厚禄和死后的冷冷清清形成鲜明的对比,邹婕不觉同情起张济来,她又想到自己的凄凉无依,一股悲伤之情自心底升起,形成水雾迷湿了眼睛。邹婕放声痛哭了起来,也不知从哪儿来了一股助力,推着邹婕快步跑到棺前,扶着棺木跪了下来,在痛哭声中释放所有的压抑。没有人来劝阻她,她的哭声给死寂的军营增添了活力,所有人都好像等久了似的,等待这一哭。
这时哀乐响起来了,伴着哭声,灵堂有了灵堂的样子。等在角落里的吹鼓手,仪仗队开始了所有举哀的仪式。冷硬的军营活泛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营外骑来一队人马,为首的张绣一身重孝,手下的文武个个缟素。就这样,张济的棺木被浩浩荡荡的行军队伍送出十几里外的淯水河边埋葬。
原来那天张济行军至宛城外,郡守已答应借一万斛粮,可张济的手下陈耽不满,带兵去南阳的粮仓穰县劫粮,遭遇当地豪强张太公和邓太公联军合攻。张济闻讯去穰县救急,急行军过了涅阳,至安众,在安众和穰县的交界,遭遇一支军埋伏,中了流矢,临终前传信给去襄阳的侄儿。张绣急回军时,张济已经人事不省,一命呜呼了。
当时贾诩正在张绣军中,他一面劝张绣节哀顺变,一面分析当前的形势。贾诩说,张将军为朝廷守疆土,经州过县去借粮,名正言顺,不期先受郡守欺凌,后遭豪强围攻,实痛人心。今老将军之众归你所有,您应做长远打算。弘农之西北有西凉军和匈奴侵扰,暂时不能回去,不如就势要求刘荆州出面,派你驻军南阳,既为朝廷镇守南阳,又为刘荆州解豪强各自为镇,不服统一政令之忧。也为将军自己开创基业寻一方宝地。再说,南阳距离颍川最近,朝廷卸了你颍川太守一职,总要给你一个安排。
张绣觉得贾诩之言可行,就派贾诩到襄阳刘表处游说,要求屯兵宛城。刘表上奏朝廷,诏命张绣守南阳。就这样,张绣成了刘表的藩属势力。
张绣成了军队主人,邹婕成了张济的遗孀。邹婕年轻,不想不尴不尬地与张绣的女眷相处,要求在张济墓旁建房守陵。自此,邹婕过着一把瑶琴一卷经,一灯如豆映晨昏。原上秋风驰战马,我自念经忆古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