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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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招式诡谲多变,灵活而不失力度,可谓拳拳到肉,腿腿生风。凌酒没有见过这样狠戾的招数,不多时便落了下乘,被一根竹杖锁喉困住。
他这才看清对自己动手的竟然是个眼盲的小叫花子,眼睛上蒙着一条纱布,沾血又沾土,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不过依稀能嗅到从中散发出来一缕若有若无的药香。
这人不是楼晚镜又是谁?
楼晚镜态度和手上力度截然相反,十分客气地对凌酒说道:“麻烦阁下送我出城。”
凌酒:“……”这一点都不像请人帮忙的样子。
凌酒本就打算出城,搭上一个人不过顺路的事,但这人上来二话不说就动手,下手还如此狠厉,怕不是一般人。
正琢磨该怎么把人甩掉,却瞧见脖子上的竹杖尾端那一大截干涸的血迹,许是在探路时剐蹭掉了些,青翠衬托之下,显得凌乱又凶狠……
俗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凌好汉暂时选择妥协:“可以。”
楼晚镜礼貌地朝他略略颔首,道:“有劳了。”说罢,自顾自地掀开车帘进了车厢。
完全就是个彬彬有礼的大土匪!
凌溪贺伯两人隔着车帘没亲眼看到楼晚镜和凌酒交手的过程,但那劈里啪啦的打斗声着实把两人吓了一跳,还以为能打败凌酒的是什么身形粗壮的人,没想到是个瞎了眼的小叫花子。
两人还处于震惊中,小叫花子已经走到凌溪对面,还颇有礼貌地冲二人颔首致意后才落座,双手环抱胸前,身子后倾靠着车厢,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打盹。
凌溪偷偷打量着她,突然发现其实不能说她是叫花子,她身上的衣裳虽然褴褛了些,但料子是实打实的绫罗,在江陵这种地方,一尺便要三百两银子,而县主一年的俸禄也不过千两,寻常百姓可穿不起这样的衣裳。
她虽然灰头土脸的,眼睛也遮住了,还是不难看出是个美人。
“这是哪个大户人家里跑出来的小姐?”凌溪暗自猜测。不过这半张脸似乎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凌溪还在思索,余光瞥见轿帘悄悄地掀起了一条缝,外面的凌酒歪过头瞅了瞅楼晚镜,见后者靠着车厢一动不动,便对贺伯比划了几个手势,大致意思是他想把这瞎子送到官府去,让贺伯想法子带凌溪出来。
贺伯刚点了下头,就听“嗖”一声,一根竹杖精准无误地抵上凌溪的脖子,竹杖末端切口并不整齐,倒像是被人大力折断的,参差不齐,狂乱锋利,轻易地在凌溪白嫩的脖子上刮出了一点嫣红。
凌溪双眸蓦地睁大,一口气生生卡在胸腔里,瞧见竹杖上凝固的血迹,她大概猜到了这血迹怎么来的,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一动也不敢动:“等等等等……等等一下,女侠等下!等下等下!我们……我们不送你去官府了!”
不止凌溪,另外两人也惊骇不已:她不是瞎了吗?眼睛上绑条纱布玩呢?还是这人竟达到了以耳代目的境界?
“姑娘冷静!”凌酒急忙开口,心虚又尴尬,“这个……棍棒无眼,这样容易伤到人,不如先把它,拿下来吧。”他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丝毫不怀疑再说错一句话,她真会用这棍子捅穿凌溪的咽喉。
楼晚镜面色不变,还是那副温和有礼的模样,淡淡说道:“我只想出城,不想杀人,劳烦阁下速度快些。”
心知这人是真有本事,凌酒不敢再托大,连忙应下:“好,好!我现在就送你出城。”
又趁机请求道,“你可以把神通收了吗?我妹妹胆子小。”
楼晚镜没再应声,却也收回了竹杖,继续靠着车厢休息,车里再次陷入沉默,但马车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
实际上楼晚镜方才并不知道凌酒和贺伯的小诡计,昨夜用一招听音辨位来跑路已是极限,又哪里能听到凌酒比划手势,只是察觉帘子忽然掀开,有风徐徐灌进来,又长时间没人出声,她才出手试探一下,没想到真给她诈到了!
这让她既庆幸,又悲哀,庆幸的是她赌对了,免去了出城之前的麻烦;悲哀的是她赌对了,外面的世界对她而言也是危机四伏,哪怕是刚见面的人,也都可能心怀叵测。
自打醒来后,她一直在生死线上打滚,仅有的记忆里不是被下药就是在打架,连一口像样的饭都没有吃上,而她现在看不见,记不得,身无分文,基本的温饱问题都难以解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而且今夜,该是半月泣发作的时间了,出了城她又该去哪里捱过这一晚……
思及此,那张像焊了钢铁面具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迷茫,然而,车里的两个人因那一杖之威而不敢直视她,并没有捕捉到这一奇景。
没吃过糖的人,不会觉得苦瓜有多苦;同样,没有体验过温情的人,也不会觉得苦难有多难。楼晚镜恰好就是这样的人,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她的潜意识里就不存在这些东西,所以迷茫的情绪也只存在短短一瞬,就迅速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