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王瑞英离开时，辛蕾和娘特意把她送出了家门一段距离，看着她走远后才回返。

路上，刘素娥突然发起了愁。

“彩礼的事没和你嫂子商量，咱们娘俩就这样定下了，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辛蕾早料到娘心里放不下这事，安慰道：

“嫂子会想通的。我也是想早点谈妥这门婚事，好早点出嫁，以便给家里腾地方。现在小伟和娜娜都大了，总不能让他们一直跟着你们和哥嫂睡。尤其是小伟，也该有自己的地方了。而且我在堂屋睡，哥嫂晚上进进出出也不方便。”

孙晓芳生了两个孩子。

大的是儿子，名叫辛明伟，七岁，暑假开学后上一年级。

小的是女儿，名叫辛明娜，五岁，明年才够上学前班。

今天两个孩子去了同村姥姥家，所以一直没出现。

刘素娥仔细一想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赵晓芳曾不止一次向她埋怨家里住得拥挤，话里话外就是在嫌弃女儿。

姑嫂永远是天敌，再加上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就会少不了饭勺碰锅沿。

俗话说女大不中留，女儿早点嫁了也好，省的家里整天吵吵嚷嚷没个安生。

等回去后再和媳妇好好解释一下，应该能说得通。

……

转眼到了约好的邱新宇带辛蕾买衣服的日子。

辛蕾一大早起来做了早饭，等一家人吃完，又开始熬猪食，接着收拾厨房，打扫院子里的卫生。

其他人也都在做自己的事。

辛利民骑着自行车去了地里，刘素娥在院子里洗衣服，孙晓芳陪着两个孩子在她房间里看电视。

半个小时后，辛蕾终于忙完了，在院子里洗漱了一番，然后去了爹娘的卧室，打算换一身出门穿的衣服。

在衣柜里翻腾了一阵，终于找到了一个包裹，里面全是自己的衣服。

但除了一条半身蓝花裙和一件的确良白衬衫像点样子，其它都是土的掉渣货。

没办法，家里有孙晓芳时刻盯着，娘不敢给她花太多钱，也不敢让她穿得太靓丽。

农村就是这样，女儿永远是外人，儿子媳妇才是家里人。

所以姑娘大了就得嫁人，不然就成了寄人篱下，要忍受哥嫂的白眼。

辛蕾换上裙子和衬衫，又找了一双白色塑料凉鞋穿上。

最后开始打理头发，先是对着镜子研究了一阵，然后扯下辫子上的皮筋，重新梳了一个高马尾。

再次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感觉还是没有摆脱农村女孩的土气。

想了想扯掉马尾，拿起剪刀给自己剪了一个层次错落的刘海。

又拿出娘的布包，从里面找了一条淡兰花的确良布头，用剪刀裁了几下，包上橡皮筋，用针线缝了一个蓬松的发圈。

然后重新梳好高马尾，带上发圈。

再打量镜子里那张脸，发现比刚才洋气了很多。

接着又拿着镜子横着竖着照了几遍身上的衣服，虽然质地不咋地，但整体搭配还算协调。

就这样了。

她放下镜子，来到堂屋，坐在了自己的钢丝床上，并随手拿起枕头下的一本《素描基础》放在腿上，打算边看书边等邱新宇过来。

记得这本书是她高一时从学校旁边的一个旧书摊上淘来的。

虽然时隔三十多年，但对它仍然印象深刻，算是她的绘画启蒙吧。

从此她对绘画产生了兴趣，只要有时间就会拿出纸笔边学边画。

后面几十年，画画成了她苦闷生活的唯一消遣。

离开思兆村后，她每年都会用铅笔给自己画一幅肖像画，三十年下来已经积累了厚厚的一沓。

闲暇时会拿出来一遍一遍的看，回忆哪一年开始有了第一道皱纹，然后有了第二道，第三道……

感慨着日子太不禁过，梦想还没开始怎么就已经老了？

也许是自己的痴心感动了上苍，她有了重生的机会。

于是那些梦想又开始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直白的讲，她想嫁给邱新宇并不是因为多喜欢，而是他有能力给自己提供一个自由的港湾。

她想为自己活一次，不再单纯作为养家糊口的赚钱机器存活于世。

刚把书翻到第二页，就听门外有了动静。

抬头望去，见娘已经放下了手里的衣服，边用围裙擦拭双手边走向门口。

随后她和门外说了几句什么话，便笑着把一个推着自行车的清瘦大男孩让进了院子。

是邱新宇。

辛蕾迟疑了一下，也放下书，走向屋外。

邱新宇听到动静抬头看过来，正好和她四目相对，接着两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往下移，最后都停在了对方的白衬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