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子
滕耀面上依旧挂着笑,但晋妧明显能感受到不一样了。
垂眸目光落在桌案上,滕耀面上浮出淡漠,伸手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眼底晦暗:“晋大人果真是好家风啊,婚嫁一事,竟能如此开明。”
话毕在场的人都有些汗颜。
话没有说的太明白,但其中的含义,在座的都听出来了。
才初次见面,女子竟能堂而皇之谈论婚嫁。
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滑落,晋维栋冷汗都出来了,咽了咽口水,他千防万防,招待的方方面面都滴水不漏,没出一点岔子,不曾想晋望伊在此处,摆了自己一道。
晋维栋连忙打哈哈:“哈哈,李大人言重了,望伊就是小孩子秉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大人不要同她多计较。”
恨不能跪下来赔笑脸,这顿饭吃的他是浑身难受,满桌珍馐,他实在是食之无味啊,还要留心善后,生怕一个不慎,自己和儿子的官路,断送在今日。
晋望伊再没脑子,此刻也听出李大人话里的意思了。
晋望伊努力忽略腿根的疼痛,强撑着身子,直勾勾地望着滕耀,仰着头固执地等待一个答案,生平第一次放下脸面,只为一个男子,她才不管那些眼光呢。
俞氏在一侧,手都要抽筋了,偏晋望伊好像痛感全失一般,愣是动都不动一下。
圆桌上的气氛再次变得诡异。
置身事外的晋妧,不得不放下筷子,装作一脸忧愁。
滕耀眼底微泛冷意,面上生笑,伸手从脖颈处掏出玉坠,坠子被官服挡着,一眼望去根本不会注意,直到被滕耀拿出,才惊觉他带了坠子。
滕耀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眉眼舒展,修长的指节轻抚玉坠,白皙的肤色同绯红的官袍对比鲜明,垂下眼眸,表情十分庄重,薄唇轻抿:“在下已经有心上人了。”
轻轻转动玉坠,滕耀垂眸笑意褪去:“前些时日拌口角,她便不理我了,情谊深厚,我发誓此生非她不娶,这便是我二人定情信物。”
谪仙一般的人儿,手抚着坠子,面容缱绻,深情到了极致。
晋妧只觉脑子哄的一声,他扮深情就扮,拿她的坠子做什么?这人比自己还会演。
分明是威逼利诱下被拿走,此刻在滕耀口中,竟变成同心上人的定情之物。
晋妧一贯小心谨慎,这种时候自知不能自乱阵脚,低头扣弄着指尖,装作若无其事。
生怕滕耀还会说些语出惊人的话,心上人·晋妧一时间有些坐立难安,她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人的神情,不断在心中祈求,他们莫要看出什么端倪了。
那坠子晋妧从小带到大,晋府不少人都瞧见过。坠子只是寻常款式,用料也看不出什么,街上一抓一大把。
心上人三个字,落在耳中听的真切,晋望伊整个人都僵了,笑容凝固在脸上,面色急剧转变,由红转青,青转白,比梨园班子的还有看头。
还不等晋妧多饱饱眼福,晋望伊撂下一句“不舒服”,便匆匆小跑着离开了,少女被当众拂了脸面,自觉难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晋维栋望着晋望伊离去的方向,面色已经发黑,但还是强撑着打圆场:“让李大人见笑了,平日太过骄纵她了,还请李大人海涵。”
好在都没发现,这是晋妧脑中最后的想法了。
一顿饭吃的是心力交瘁,晋妧都快忘记是如何回到倚桂阁。
好在过了几日,都没有她什么事情。
晋妧安心待在家中,喝药养病看话本子,难得过上几天舒心日子。
闲暇时,脑海中不免还是会浮现那张脸,晋妧摇摇头,努力忽略他的存在。
虽说那日在父亲书房,她说过要和滕耀两情相悦,但那只是拖延之法。
除去一个名字,剩下她对滕耀一无所知,时不时还要恐/吓一番,晋妧生怕那日小命就没了。故而她还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靠着宝芝的人脉,晋妧已经摸清宣州城以及周遭,未婚适龄男子的一手消息,只待寻到心仪的,便能脱离苦海了。
捧着瓷碗,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口中的苦药都变甜了。
宝灵从屋外进来,仔细合上门,生怕冷风夹着寒气进来,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晋妧。
将碗中药汁一饮而尽,晋妧皱着小脸接过,是葛府的拜贴。
“小姐,又能出去玩了吗?”宝灵扑闪着眼睛,好奇看向晋妧。
晋妧点了点头,拜贴上邀她去葛府赏花,说葛家祖母得了一株奇异牡丹,邀人前去赏花。
宝灵若有所思:“能在冬末春初开的牡丹,的确是很罕见啊,值得一看。”
牡丹这花本就娇弱,照料起来十分困难,晋维栋前年便想从京都移植牡丹,托老友从京都运了好几柱。来的时候各个花团锦簇,种在府中后,陆陆续续死着,有几个勉强活了下来,也是病恹恹的。全然没了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