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后来顾来才知道，原来陈家跟裴家是世交，只不过两家的老人岁数大了，近几年不大走动，但交情还在那里，正巧裴邵南来海市办些事情，就顺道过来拜访陈家长辈。

大约不是第一次拜访，外婆对裴邵南很是熟络，还塞了红包。祭祖用的红包，家中每个后辈手里都有一个，驱邪避祟。然后拉住他的手，询问了几句家中长辈的近况，知道一切安好，自己心里也舒服。

其实外婆这几年都在病着，精神和心情都不是很好。前两年做过肝移植手术，虽然成功，但大量的药物激素还是严重损伤了身体。如今见到昔日好友的后人，难得高兴。而裴邵南又是那样见多识广礼仪周到，一举一动都显得温文尔雅很有教养，所以座上的众人，也都是欢喜的。

老人家亲亲热热地道：“这次回来，就住到家里来”

“太叨扰了，外婆”

裴邵南两只手握着舅妈递来的贡柑，因为老人耳背的缘故，礼貌地微含着胸，稍稍靠近着说话：“我周末就回了，年末，事务所要处理的事会比较多。等过了年我再来看您”

老人家顿时眉开眼笑，指了指顾来，道：“那正好了，我这孙女是京大的学生，快毕业了，现在也在京城。你回去的时候，把她带上”

顾来托着腮，正盯着老式洋钟里的布谷鸟，等它报时。冷不防被叫到，愣了愣。

一众的亲戚似乎听出端倪，目光似有似无地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仿佛心照不宣。

顾来叹气，明白这是在变相的给她安排相亲呢。

大概是外婆不想外孙女重蹈女儿当初的覆辙，所以对她的婚事看的紧，全权把控。比如某个机关要员的公子，亦或是商贾大户的少爷。这样才是门当户对。

年轻人配合着老人家的好意，默契地选择装聋作哑。微笑，握手，规规矩矩地问了好。

于是外婆做媒的兴致越发高，甚至在裴邵南离开时，催着顾来去送。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厅堂，沉默着朝停车的方向走。竟都有些不自在。

傍晚的风穿堂而来，凉丝丝的。

顾来嘴唇轻轻抿着，把两只手放进羽绒服口袋里。

“没想到，你竟是陈家的孙女”裴邵南俊脸平和，一讲话全是寒冷的白气。

“我也没想到啊，你竟是我哥的校友”顾来学舌。

彼此互相望着，竟忽地相视一笑。

其实顾来仍有点在状况之外。

军人？律师？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面对歹徒时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狠烈果决，以及平时不经意流露的一些小习惯，坐立行止，房间的布置。现在想来，大概都是在军营里带出来的习惯。还有在他外婆家，他就讲过他是改行后学的法律，以前的专业是物理……拆弹兵？裴少校？可他现在也不过二十七岁。

顾来忽然觉得玄妙。

裴邵南解释，“家树让我保密，说等你自己发现的话会特别有意思”

顾来气闷，“你们两个加起来满三岁了吗？”

又想起一事，“所以你那么痛快就同意我的方案，也是因为家树？先说好，我还在生他的气，沾他光的事情我可不干”

“不是”裴邵南说，“放心吧，我和家树没有那么好”

当晚入睡前，外婆敲响了她的房门，问她：“你觉得裴律师怎么样？”

顾来没反应过来，“什么？”

“耶鲁大学高材生，硕博连读。他爸是中科院副院长。家世好，是个很优秀的孩子。平时也爱看书、摄影。我猜是你喜欢的类型”

顾来趴在枕上，说：“我还小呢，不着急谈恋爱”

外婆摸摸她软乎乎的头发，“就因为年纪小，才有更大的选择空间。遇到好的，合适的，就先慢慢了解着、磨合着。外婆又不是要你明天就出嫁”

“感情又不是靠磨合磨出来的，没感觉就是没感觉，磨平了也没用”

“说的孩子话，大学快毕业了，样子和心智还像个高中生。我看你就是在梁城那个小地方待太久，思想眼界都被束缚住了。要不就是被你那个不作为的爸”

“外婆！”

外婆以前总说，如果她还能拥有二十年前的那副身子骨，就亲自抚养她。因为看到她懒懒散散的样子，越来越像顾信年，她就不能容忍。

顾来很想为父亲辩驳，又想到临行前他的叮嘱：老人家说什么你就先应着，不要顶嘴。看来顾信年是有先见之明的，早料到外婆要给她找婆家了。

顾来心情有些低落，翻翻身钻进被子里，说：“既然裴律师这么好，别人也会觉得好的，说不定早已经有人捷足先登。阿华，你好好保重身体才最要紧，不要为我的事情伤神了”

阿华是外婆的乳名，小时候总听外公阿华阿华的叫，就学了下来。每次顾来这样没大没小，外婆都会用手指头敲敲她的小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