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新学期开始，北景也慢慢开始动工，施工队是裴邵南从建工集团找来的，所用材料也都是直接从内部供应商那里获得。大水总是护着龙王庙的，且都是专业搞装修的人，自然更靠谱。

开工当天顾来过去和施工方碰头，顺便买了两箱矿泉水和几斤水果。

得知设计师要过来，施工队的队长老李忙叫上两个年轻小伙子下去帮忙搬东西。都以为裴律找的设计师要么是经验丰富的小老头，严肃古板难伺候，要么是趾高气昂的牛鼻子老外。没想到竟是这么年轻漂亮的一个小姑娘，面容和善，一时看傻了眼。

顾来放下书包，四周打量了一圈，房子拆得像防空洞，她没看到裴邵南；打了电话过去，才知道是当事人那边出了岔子，他忙着过去处理。

电话那边，断断续续传来两个陌生男人说话的声音，继而又传来另一个声音喊裴律。

顾来不想在这样繁忙的时刻，打扰他的工作，将要挂掉的时候，听筒里传来裴邵南一如既往的平静声音：“一切按你的喜好来”

声音有些低，有些厚重，压入顾来的心里，让她的心脏也不由得跟着微微颤动。顾来当下沉了脸，瓮声瓮气道：“无聊！”

老李擦擦头上的热汗，瞥见年轻女孩脸颊染血地把手机塞进书包，看破不说破地笑着道：“当律师的嘛，这么体面的职业，都是这样忙的。不过裴律事先交代了，让我们一切听顾小姐的安排；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顾来谦逊道，“若论起来还是您经验老道，在您跟前，我就只是个学生”

老李眼中的笑意愈深，说：“顾小姐客气了！”

这样一来，大家倒熟络不少。

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都市霓虹静谧地映在玻璃上，同时照映着薄薄的一层室内光景，设计师进出忙碌的身影浮在上边。

Gaea的首席设计师，是一位法籍华人，张开俊是他的中文名字。这位老先生出生在法国诺曼底的一个艺术家庭里，在家庭艺术氛围的熏陶下，他自小就展露出特有的艺术天赋。

二十岁时，一直跟随时装大师学习的张开俊便在巴黎，推出了首个个人作品发表会。不久，影视明星、商界名流等浮华背后的上流名媛开始穿着他设计的礼服出席重要场合，所到之处皆赢得高度赞赏。

后来，在经历过寂寂无名到名声斐然这段艰辛的历程后，他开始了自己的四处游学之路，再后来，爱上了一个中国女孩。

到如今，已是第三十五个年头。

“我的太太，是我一件又一件作品的灵感来源”

顾准微笑，“一个很美的故事”

这里是张老先生在Gaea的手工作坊，作坊的原木大板桌，很乱，有各种他叫不上名字的工具和美丽的面料。

每次他拍摄结束，都会到这里坐上一坐，喝上一杯张老先生新泡的热茶，听他说说话，会感觉轻松。

“在中文里有一个词，叫‘女人如衣’，大家都说是个不好的词，我却觉得这个词太有魅力了”

老先生脖子上挂着白色的软尺，在木头模特身上，给自己新设计的女装试版制衣。服装整体形象以金色为主色调，轻薄的内搭，重工打造的镶边装饰，结合高级定制的纯手工打造，完美呈现出了异域国度的浪漫风情。

顾准好奇，“嗯，怎么说？”

他却将脖子上的皮尺摘下，越过大板桌看着顾准的眼睛，答非所问：“年轻人，你心中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顾准沉默半刻，点头。

“有。还是，有过”

“有”

这次，他答的很果敢。

老先生笑容变得温和，鹤发童颜，竟越发显得他道骨仙风，仿佛遗世独立。

“每个人都应该根据自己的情况量体裁衣，制作一件衣服，这是最简单的道理，做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要知道，一件衣服从创意灵感到最终成品都具有独特的生态系统，这个过程最长可能需要半年的时间，或者更久”

他推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缓缓地道：“从最简单的碎片，到最终在秀场上展示的服装，在这个过程中，每一件服装都经历过无数次的修改和裁剪，工匠们制作服装的每个细节都要经过精雕细琢，而不是依靠现有的版型进行制作”

顾准安静听着，到这里，似乎听懂了一点，“您指的，是婚姻？”

张开俊点头，又摇头，“设计师只有先将灵感化为精美的手稿，然后才会有制作衣服的过程，这是婚姻。而这个灵感嘛，可遇不可求的，或许只是在某个回眸的那一秒，就那一秒”

顾准笑，“您所谓的这个‘灵感’，在中文里有一个词，可以很完美的概括”

“哦，说来听听？”

“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他中文说的很好，可对中国的古典诗词却不大通。细细品味许久，方才露出一抹自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