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回轮转（3）

一起收拾好碗筷厨具，他重新把村志在桌上铺开。

书的厚度约莫有一寸多，前几篇是关于“择龙婿”的习俗，也就是薛淀被沉潭的仪式准备。之后是“神怒”篇章，讲述龙王嫁女、夜叉现世的灾厄，再往后是关于我们如今正在进行的夜叉和人类互相抗衡的祭祀仪式，介绍了夜叉阵营和人类阵营可能会被附身的情况，以及潭水对应的显现图样，除了夜叉、龙女、捕头、采珠人之外，还有一些我没见过的图案。

再往后，便是年代不可考的仪式记录，占据了村志的大部分内容，参与者的具体姓名全都隐去，只留下他们的身份代号，包含今天讲过的案例在内，大约有几十篇，最后几页则是空白的。

第二篇案例是那个龙女和龙婿勾结失败，据蓝渊所说，和他在某次轮回中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

最后一篇案例连我都很眼熟，讲述了四个渔民与一位夜叉的仪式，一位夜叉与渔民经投票表决，同时沉潭，夜叉被送还龙宫，村子恢复了和平。

我和蓝渊不约而同地抬头对视。

“无法当做是巧合了。”他勉力压抑着不安，“所有记录，都是自打我有龙王宝珠以来经历过的轮回，最后一篇，你应该也经历过。”

我震惊：“你已经经历过这么多次轮回了吗？”

“我不知道……”他有些混乱和痛苦，“你遇见的是哪次的我，我遇见的又是哪次的你，我已经分不清了。我只记得过了很久很久……像被困在山里，怎么找也找不到出路。”

“冷静一点。”我握住他冰冷的双手。

他深深呼吸一口：“抱歉。”

“你不用对我抱歉。”

“嗯……总觉得之前说过类似的话了。”

“爱道歉是坏毛病，说多了会贬值的。”

“抱歉，我会尽力改掉——啊……”

他语塞，我不由得笑出了声，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看着桌上摊开的书，想到萧泰说鱼皮难以书写，涌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你说，这本书上的文字，会不会并不是由谁写上去，而是自己显现的？就像龙王潭的潭水会显现图案一样。”

“确实，否则也很难想象，究竟是谁有这样的全知视角可以准确记录每次仪式的情况，分毫不差。”

那么最后空着的这几页，恐怕就是为这次轮回预留的了。

蓝渊问过敖祭司这本村志的来历，他只说是龙王庙的祭司世代相传，别的也并不知道。

“你看，村志会记录每次轮回，这不就是一个线索吗？”我安慰他，“至少我们在寻找真相的路上前进了一小步。”

“白涯，你说得对。”他稍稍振奋起来，笑道，“果然两个人一起想，要比一个人强多了。”

“没时间一一看完，明天带去还给敖祭司吧。”

道过晚安之后，我们分别回到各自的房中睡觉。

忘记和他确认龙王宝珠的异动了，不过，大概也是类似的感觉吧。我坐在被窝里，从荷包里掏出珍珠，它还是一如既往地纯净剔透，不含任何污秽。

蓝渊曾说过，它是龙王的眼珠，那么，掌控一切，乃至种种轮回的龙王，现在也还在凝视着我们这群芸芸众生么？若真是如此，祂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想着龙王，想着仪式，想着消失在海洋里的龙宫使，我迷迷糊糊地失去意识。

次日一早，我起床到店面，桌子上蓝渊留了字条，他去巡查墓地，厨房灶台上的锅里还温着馒头，村志还留在桌上。

我上午留在店内，继续翻阅村志，我想知道蓝渊经历的那几十个轮回，那其中也有我的一个角色，我不想让他一个人承担所有痛苦的记忆。

午时前一刻，动身前往龙王庙，堪堪准时，有几个人已经到了，但唯独最应该早到的那个人没有来。

王麻子气喘吁吁地跑进门，惊慌地大喊：“老敖、老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