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夜

碰，即使是揉进骨头的交融也难以停止心脏的悸动。灵魂在相抵的一刻爆裂出火花，向着云端，向着海洋的深处，缠绕着发生更多的变化。

身体不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彼此，而是变成他们共同的部分，每个动作都会激起两个个体的颤栗，他们相互袒露弱点，在欢愉中得到更强大的自己。

于是这场追逐和游戏最后变成了对话与合唱，每一个音符都如此契合，每一处情节都恰到好处。

“长生种将自己全部的【权能】赠予了人类，真正完成了狄俄尼索斯和人类的契约。从这一刻起祂的生命将不再归属祂自己和族群，祂被另一个生命所拥有，也拥有着他。”

穿过无风带后，海浪的声音又涌了上来，金发的小女孩掀开被子躺到狄妮的旁边，问道:“祂接受了那个人类男孩灰白色的命运了？为什么？”

“因为祂在那个人类的眼里真正看到了自己，不再是为了族群奔波的工蚁，也不是世界上任何的其他人，祂就是祂自己。”

“好复杂，听不明白。”

狄妮摸了摸阿克梅的头，“你还太小了，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那人类对祂的态度是怎么样的？他爱祂吗？”

“爱？”红发的女性对这个问题有些惊讶，“阿克梅，你理解的爱是什么样的？”

“就像王子对公主那样。故事里的王子们会为了公主付出一切，上刀山下火海，把她从邪恶的后妈或者恶龙的囚禁里拯救出来，故事书说那是因为王子‘爱’上了她。”

一个足够纯粹和通透的答案，女人却苦恼起来，用手托着脸说道，“长生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爱着，祂们理解不了那种感情。”

女人思索了片刻，突然怔住，缓缓放下手说道，“我想，或许祂真的是被人类爱着，只是那个时候祂还不懂。”

女人接着讲完故事的最后一段。

长生种在海军的护送下到达了圣地，演出大获成功，各国的领袖都对剧团的表演赞不绝口。眼看着剧团将要带着巨额的犒劳和赏金回去时，长生种被某个人秘密召见了。

这才是这场演出真正的高潮开始，那个人要求长生种为她效忠，长生种必须将掌握着世界命运的那个人找出来，带到她面前。

每过百年，这世上便会诞生一个真正汇集了全部生命之气运的人，他将会支配整个世界的格局，主导世界运作。如果说已知现存的所有生命全部存在于一个剧本中，这个气运之子就是唯一的主角。

而能够寻找到这个主角的，只有拥有戏剧权能的【狄俄尼索斯】。

一旦将这件事答应下来，长生种选择的人类将失去能够钳制天龙人的手段。更何况长生种的尊严也绝不允许祂做出这种侮辱族群骄傲的事情，所以祂假意答应下来，以将剧团驻扎点特设成中立区为要求，交换了一个半真半假的答案给她。

只是祂没料想到，居然有其他的古老种族愿意服务一个没有品味的野心家。

长生种对上了司掌战争的一支种族，【狄俄尼索斯】本就不精于战斗，在勉强抵抗了一段时间后，对方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那长生种岂不是！”幼小的女孩着急地从床上坐起来，想要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女人点点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左胸膛的位置。

“长生种死在了玛丽乔亚，即使是祂们那样的种族也无法在生命系统完全被摧毁的情况下存活。”

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祂好像又回到了最北边的那座小岛上，祂看见了夜空铺满星斗，背后一阵稚嫩的童声正在呼唤祂的名字。

她回过头，见一个金发的男孩对她得意地大笑，呲出的牙齿比天上的群星还要闪烁。

女人身旁的阿克梅低声啜泣起来，翻身扑进她的怀里，“怎么...怎么会，不要死嘛，我不想听这种结局。”

小女孩紧紧攥着她的衣服，“女士，能不能给这个故事换个结局，我不想长生种就这么死去，太可怜了。”

女人拍打着她的后背问道:“你觉得祂很可怜？”

“因为，因为祂都已经这么努力了，祂只是想和那个人类生活在一起而已，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实现不了，太可怜了。”

“原来这个故事在你听来是这样的。”

红发的女人轻笑出声，然后清清嗓子继续说道，“如果到东海之后，阿克梅还能做一个乖孩子，我就把故事的另一个结局告诉你。”

“可我现在就想听......”

“不行哦，今天你已经听了足够长的故事，必须要休息了。”

阿克梅嘟起嘴，却还是乖乖地躺回床上，双手抱住女人的手，闭上眼开始休息。

夜晚的大海上只有风声与浪声，偶尔有海鸥从头顶飞过，留下嘹亮的啼叫。

能回应你的唯有你自己，大海上漂泊的人最容易被寂寞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