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三人坐上摇晃的黑色越野，开车的陶用忽然出声：“老大，有情况。”

闭目养神的奚烈倏然睁眼，身体微微前倾，在荒芜的平原上快速锁定目标。

车子均匀减速，三人前后脚站在一堆嗡嗡乱飞的苍蝇前。

一只肚破肠流，奄奄一息的斑鹿挣扎着呜咽，幼小的身子频频抽搐，前蹄缓缓动了一下。

周围数道交错碾压的车辙，从东边过来饶了个很大的圈又往西边去了。

热风吹过，一只钻进地下的蜥蜴拱开土层钻出地表，分叉的舌头在空气中吞吐了一阵，然后快速往前跑去。

现场景象在告诉每一个目击者，这里发生了交通意外，一辆性能极佳的快车撞上了忽然出现的斑鹿。

小鹿伤得很重，回天乏术，车主和他的伙伴连下车查看的功夫都没有，直接一脚油门跑了。

陶用提了枪，语气不太好：“哪个憋犊子，带血的也敢往这儿留。让我抓到，一定当场突突掉。”

奚烈抬了下眼，想起显示屏上那幅诡异的折线图：“江岩。”

江岩抽出随身匕首，一刀结束痛苦。

斑鹿安静下来，但围绕它的蚊蝇仍没有停歇。嗡嗡飞绕，追着这具新鲜的尸体寻找最佳的产卵机会。

好看的鹿眼像高纯度的黑曜石，清晰地照出附近的人影。

在末世，未被感染的动物太少了，除了各大基地圈养的，野外几乎看不到活物。

奚烈沉默着抽出一支烟，点燃。

江岩从后背箱取出一罐高浓度助燃剂。

刺激性气味混合姜黄色液体倾倒下来，淋湿了斑鹿的身体，连身下的泥土都渐渐染色。

奚烈弹出一截烟灰。

火星触地，火焰“腾”一下升起，剧烈的化学反应中，好闻的肉香钻出来。

火势持续，奚烈靠在车旁，抽完剩下的半支烟。

这里距安全区四公里到南城基地六公里，是不是有些过于巧合了。

若他们没在巡逻时发现，这团血腥气足够把几公里外的丧尸都引过来，数量之大绝对压倒南城的防御体系。

***

厨房后门靠墙有一个水泥红砖搭起的三十平米小仓库，防水防潮防震，平日里当仓库使，放着可供整个安全区抗过七天的淡水和食物。

这样设计一方面让张嫂拿取方便另一方面万一遇上地震好歹有个避险场所，撑到主力救援队伍到达的那一天。

这会儿仓库里亮着灯，冯念正蹲在地上整理货架。

木制架子有些年头了，一开始只是瘸了条腿，张嫂用两块方砖一截麻绳固定，但随着时间推移其他位置也开始老化，大大小小的窟窿眼从手指那么大变成了杯口那么大。张嫂担心哪天“呱唧”一声，把她精心腌制的酱菜，萝卜，酸冬瓜全毁了，所以强烈要求必须来一个全新大气的置物架。

基地物资补给员和张嫂交情匪浅，当天就准了，把一个相当“大气”的铁架子轰隆隆送了过来。

六块260X104的长方形置物板，十八根直径16的圆形嵌套式不锈钢管，以及大小不一的螺丝螺帽若干。

冯念被这些材料簇拥着，一个人在狭长的仓库内默默搭建。

身后的门没有关，她的影子被灯光拉长三倍不止，悄无声息的，另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冯念猛一回头，大大松了口气：“是你啊——”

“对不起，吓到你了。”奚烈半蹲在冯念身边表示歉意。

“没事。”冯念笑笑表示无所谓，在眼前凌乱的物件里寻找合适的螺丝，随即懊恼地挠了挠头，后悔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这堆铁疙瘩。

从张嫂手里接过差事的时候她信誓旦旦，以为实验室多年的操作经验足够圆满完成任务。

但现在看来，强她所难了。

奚烈看出来了，什么也没说，抓起冯念脚边的工具。

他动作娴熟，电钻在他手上每一根打进去的螺丝都是直的。

冯念嗫嚅下唇，在机器“突突突”的声音里说道：“谢谢你们之前救了我。”

奚烈：“职责所在，应该的。”

冯念正色道：“不一样的，对你来说是职责所在，但对我来说远不止简简单单的职责所在四个字。你不知道我那时候的心情，虽然我经常在各个基地跑，但遇到丧尸还是第一次。那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掉下去，大脑都是空白的，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掉下去的时候能快一点，痛快一点，千万不要半死不活躺在那里，那真是比遇见丧尸还恐怖。我这个人又怕疼，颜令就老说我这点痛都受不住以后还怎么生孩子。所以你们出现的时候……那种感觉我没办法描述出来，但我现在还能好好坐在这里，还能知道罗况的情况，所以谢谢你，谢谢你们。”

冯念怀疑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要不然奚队长为什么要这么看着她，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