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骤雨初歇，马路边积了大大小小的水洼，像一副画满气泡的画，一路从东林区铺至西城区，再从夏竹路铺至新安街。

最后一个透亮的小水洼停在“画卷”的末端——大理石台阶前，闪着与晨曦相照的光。

姚温跟在大人身后，边走边偏着脑袋向前看去，一双杏眼睁的溜圆，在同样明镜般的眼眸中映下前方的场景。

忽然，一只皮鞋踩进水洼中，溅起几朵水花。

她小小的身子一耸，随即回过神，目光在前面迎来的人身上停留了片刻，便缩回了人群后，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

迎来的男人一身笔挺的工作服，冲他们露出一个官方笑容，道:“姚老爷，姚夫人，还有姚大小姐……”

他顿了顿，隐约瞥到三人身后那个小身影，迟疑说:“这位是……姚二小姐？”

姚漆将身后的小人拽出来，猛劲儿拽得姚温一个踉跄，差点扑在前面的男人身上。

“先生见谅，家中小妹年幼怕生。”

姚温乖乖点了点头，又缩了回去。

被姚漆拉过的手腕生疼，她卷起袖口，白皙的手腕上凭空多了一圈红痕。

男人摇摇头，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是这次京剧选角的负责人，各位里边请。”

从大理石台阶迈过去，入目是宽敞明亮的剧院大厅，内部结构分为左、中、右三大部分。

中间是一块公共地带，墙上挂着一幅古色古香的牌匾。

姚温仔细认了认牌匾上的一排烫金楷书，呢喃道:“匀州大剧院……”

男人带着他们往右方走去，“戏剧场往这边走。”

“今儿来竞选的人不多，都是咱们匀州有头有脸的人物，尤其是您，”他谄媚道，“姚席蒙老爷，东林姚家当家的。这姚家的实力界内听了都要抖三抖!想当年姚老夫人可是咱剧院四大名旦之一啊，多少人挤破了头想看一场老夫人的演出……”

姚席蒙见惯了这种阿谀奉承，不耐烦道，“今天主要是让我女儿试试水，无关紧要的就不提了。”

“啊，好的，姚老爷……”

走到戏剧场后台入口，男人停下脚步，掀起帘子朝里头望了望，招手喊出来一个女人。

“老爷，夫人，选角等会开始，先让小李带小姐们去准备准备，咱去观众席等着。”

闻言，姚温愣怔着看向身旁的姚漆，心底刚涌出的那一份期待被姚漆紧蹙的眉尖掐了头，生长不得，泛滥不得。

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重新将头埋低，下唇被咬出一道白痕。

疼痛溢出神经，下唇忽然多出一些湿润的触感，她舔了舔那腥咸的液体，用唾液来麻痹痛感。

姚漆调整好了情绪，刚刚嫌恶的神情已然不见，拿出那套用了无数次的说辞:“妹妹今天身体不舒服，没有要参与选拔的意愿，让妹妹跟着爸爸妈妈休息一会儿比较好。”

姚席蒙和杜偌都是默认的意思，在场的人都将目光放在了姚温身上。

她不久前过了十岁生日，身形却比其他同龄儿童都要瘦小，皮肤带着病态的白，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无论让谁来看，都很难认为这孩子竟然和旁边这珠圆玉润的三人是一家人。

姚温颔首，默不作声。

等姚漆跟着女人走进后台，她抬起乌黑的眸子，盛着满溢的失落感，下唇中央还有未干涸的血，一点一点向外冒着。

姚席蒙拢起她散在肩头的黑发，看到那点醒目的鲜红，道:“带纸了没，擦擦，流血了。”

姚温撇过头，轻声道:“没，我……去买。”

不是一句很完整的话。

而后她头也不回的走向戏剧场外，按照脑海中的路线，经过那块烫金的牌匾，再从大理石台阶走下，停在画卷的尽头。

下唇液体的流动感还没有消失。

这个时间点已经有很多门店陆续开了门，零零散散的吆喝声在街道穿行而过，强硬的拽着姚温往别处走。

她一刻也不想停留。

只要一停下脚步，她就会想起刚刚姚漆的推脱，父母的默许，不知情人士的怜悯，还有时不时从心口或者其它地方传来的钝痛感。

就像一只被无形的牢笼圈养的雀儿。

吆喝声渐渐变小，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舒缓的轻音乐。

奇迹般地安抚了姚温所有不安的情绪。

顺着音乐找过去，朦胧的声响从脑海的迷雾中变得清晰，她这才从中找到了音调的来源。

姚温不由自主的跟着小声哼唱，小手从岩壁攀上窗台，停留在覆着一层尘土的玻璃窗前。

她的个子刚刚好卡在窗台边沿，稍稍踮脚才能看得更清楚一点。

初晨的阳光往室内铺了一层很浅薄的纱，墙壁是温暖的肉粉色，米白色的专业芭蕾地胶，黑色的罗马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