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有罪,我亦有罪。”
持昏迷就好了:他在吞了好几片安眠药以后愉快地跳进了河里。本来顺利地沉入了河底,但是没想到的是一头撞上了某个尖锐的东西,搞得头破血流,硬是痛醒了,又呛了水。
你进门的时候与谢野医生正在大发雷霆:“你自从加入侦探社就没有这么找过死了!而且我还没有办法立刻治好你……”
“打扰了。”你小心翼翼地说。
“小姑娘来探望你了。”与谢野说,“我出去走走。如果有危险,立刻尖叫,我会马上赶过来的。”
你意识到后面那句不明就里的话是对你说的。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但还是很乖巧地点了点头。她看起来更头疼了的样子。走的时候还不太温柔地拍了拍你的头顶,有种无可奈何又怒其不争的感觉。
你看向床上的太宰治。
“太宰先生,”你本来想说完就离开,但是看到青年的脑袋上层层叠叠还是洇出血迹的绷带和手上的点滴,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还疼吗?”
“哎呀,你说脑袋吗?”他笑眯眯地说,“我每天都在身上缠满绷带,这是我新尝试的造型哦。”
他在说什么鬼话。血都洇出来了,是感受不到吗?
“不过点滴还是很痛的啦。哇,一根针扎进了皮肉里呢!”
“您不要避重就轻啦!”你说,“您为什么会搞成这样啊?”
他的眼睛又变得空洞和阴沉。“因为尝试了新鲜的自杀方式哦。”他说,“本来以为可以成功地撒手人寰,结果遇到了意外。”
“您遇到了什么事吗?”你很担忧地问。结合与谢野医生说的话,太宰先生虽然会以自杀为座右铭,在侦探社的时候却也不再采取这样的方式了。
太宰治觉得哑口无言。他以往是没有理由地就会想到死亡与彻底的解放,但是这次——
这次是有理由的。他从来没有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世界是氧化了的,只是那是他的世界—由于早慧导致对人性的弱点一览无余,对这毫无乐趣的、布满阴谋、饿殍满地的世界感到厌烦。而你的世界是不一样的,他就像落入牛奶的一滴墨水,显得格格不入。
那天太宰治把你背回家去,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突然鬼使神差地又摸出来了那个连接着安在你身上的监听器的耳机。他想着,应该已经找到并且取下来了吧。但是还是想要戴上听一下,好像非要找个跟你有关的东西,把那个拥抱的余韵再延长一些似的。
那边很清晰地传来了你的声音:“……我没有生病啦。”
“哎—确实看到了很恐怖的场景。有两个很好的人很遗憾地死掉了。”
没有别人的声音。应该是在打电话。
“你真的吓到了?骗你的啦,是……是一部电影。嗯。不是恐怖电影!”
“要办音乐节吗?”
“不要,我不会唱歌。”
“跳舞也不会!我是音痴,而且四肢也不协调。”
“你要上场吗?哇!我一定要去现场看!要穿裙子吗?”
那边的声音由开始的颤抖慢慢变得有些温和。太宰治摘下耳机,把自己扔在床上,用胳膊挡住了脸。他感到满足,同时又产生了厌恶,各种感情交织最后再次剩下厌烦。
于是他就那样自杀,还未遂了。
太宰治看着你满是关心的脸。他总不能说:因为我还在监听你的生活。不论怎样想把你吓跑,让自己沦为一个变态的做法还是太丧失尊严了。他选择转移话题:“我去一下洗手间。”
“我来帮你拿过去。”你立刻站起来踮脚去够那瓶点滴。
但是太宰治已经站起来了,而你仰着头只注意着点滴,根本没注意他站的位置——就在你的脚边。
两个人简直是贴着同时站起来了。
等你反应过来的时候,你已经感受到青年瘦削却肌肉匀称的身体,以及不属于女性的气息。感官的刺激让记忆一下子交织混乱,你回想到了那个晚上:枪声、鲜血、死亡、恐惧和拥抱。
他还垂下脸来,带着小卷的柔软短发随着地心引力向你垂过来,明明距离很远,你却有一种被触碰的微小的瘙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