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隔天,程家铺子挂出歇业一天的路牌。
许昭昭和程睿以及程睿家的伙计将铺子里的货样、帐薄逐一盘点。程睿此人虽看起来势利浮夸,可铺中大大小小货样近百件,均货样精良,进出竟也都记得清清楚楚。
若是寻常铺子,盘点清晰倒也是平常事。可程睿的铺子中,货品一堆一堆的散落各处,虽看起来码放整齐,但货样繁杂又品类不清,应极易出错。
许昭昭忍不住问道,“程老板,见您这铺子中货样琳琅满目,可见寻货时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程睿搁下手中的册子,得意道,“许老板有眼光,你见这铺中的货,样样都是我精心寻得,质地优良且货价等称。就拿梳篦来说,家家少不得,可我寻得的牛角梳,当真是比木梳耐用讲究,又比玉梳舒适轻盈,绝对好过市面大部分的货样。”
说道这里,他又眼神一暗,叹息道,“可这么好的东西,偏偏难卖。许老板是生意人,我也不藏着掖着,铺中大部分的货品,我程睿拍着胸脯说,都是比价的好货,只是当真都有存余,日积月累,便就存货如山了。”
街市之中,常常是同业的铺子聚在一起。譬如是有人要买梳篦,自然会先去梳篦铺子集中的地段,且梳篦这种常耗品,大家也勿需花精力过多挑选。
寻常木梳物美价廉,已颇受欢迎。用玉梳的人家,本也不是为把梳篦,而是习惯了物件的讲究。程睿的各种货样虽好且多,却无可识别,自是要积货如山的。
许昭昭又拿起手中的帐薄,“我见程老板的账簿格外清楚,且甚少勾抹,这么多的货品,程老板是如何一一盘清毫不出错的?”
这时账房先生从货堆中探出头来,“许老板有所不知,我们程老板自小对数量过目不忘,进货的货样、价格和数量,可在心中数月不乱。老夫人早说,公子对数字料理得清楚,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倒是我这个账房先生,只需记清出货,盘点剩余便可了。”
许昭昭微微感叹,程睿虽实不懂买卖,却对数字记忆力惊人,果然人皆有禀赋。“程老板之才真是令人羡慕。”
“哎,才有何用,试了多年,终究还是做不得这买卖。”程睿摇头自嘲道。
许昭昭笑道,“做东家不比做买卖强!”
程睿“嗐”一声,也跟着笑起来。
翌日,红豆包子铺里又摆起了原先七王爷问答的案台。还是那台面,今日却铺置上了程睿铺子里的织毯和香炉。
许昭昭梳起单髻,一身素蓝衣袍,打扮成说书人的模样坐于案前。身侧是一个雕刻精致的矮木架,上面摆着擦拭一新的铜镜、梳子、首饰盒以及装点卧房的玉珏等。
午市一开,许昭昭焚上一炉桂枝香,敲案一声正身开讲。
“各位客官,众所周知,我们红豆包子铺是都城的桃花第一铺。今日,我便亲自来给各位讲一讲古往今来比翼双飞的故事。”
话音一落,四方食客的目光聚来,饶有兴致地边吃边看。
许昭昭折扇一挥,“这头一讲,叫做《梦回南园》,讲的是洵帝宁舍江山不舍妻的故事。”
铺子里的食客们多是城东的公子小姐们,大多读过私塾,家里请了先生的也不在少数。于是刚开始便有人问道,
“许老板说的这个洵帝姓甚,又于何年称帝?为何从未听过此名?”
许昭昭笑答道,“早在大庭统一中原之前,九州纷乱,小朝小代里称帝立朝却不见于正史者众多。野史纷繁,民女草记编撰而成。各位权当听个故事,图个乐子罢。”
见众人颌首,她继续娓娓道来,
“有道是,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人人都希望在青春大好时觅得良人,白首不相离。我要说的这位林家小姐也不例外。林小姐的父亲林楠原是位典狱长,专司都城犯人。林家得女的当天,当朝大案落定,太子一脉悉数被重罪论处,牵连者甚多。偏林女出生这一日,案中一还在襁褓中的婴儿竟也被下了大狱。林楠一问才知,这男婴的父母已获重罪,时日无多。奈何这娃娃还发着高烧,嗷嗷待哺。”
听到这里,有的食客不免为这婴孩的命运叹气。
许昭昭接着说道,“典狱长林楠可怜这婴孩,就去寻了狱中生产不久的产妇,那产妇孩子早夭,也是可怜之人,便把这男婴当作自己的孩子,连同几个好心的狱友,将他一路拉扯长大。故虽在狱中周身禁锢,这男婴也算是苦中有福。”
众人颌首,胡桃桃趁着间隙逐桌进上新茶。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个孩子一也天天长大,男婴长成了男孩,唤作刘诺。林家小姐也婷婷玉立,唤作林微。转眼到了刘诺出狱的日子,可他无父无母无家可归,各府衙对十几年前的大案还都心有余悸,无任敢接手这枚烫手山芋。好在男孩在林楠等人的照顾下,性格豁达,为人仗义,还身负一个神奇的异相,既走到哪家店铺,哪家的生意就好得不得了,于是都城商号们非但不受他的银钱,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