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榴儿不想吃，哥哥，”丁小妹扭头，“你吃。”

丁源正吹着调羹，根本不管丁榴的挣扎，只是把小人压住，捏了捏脸颊挤出一个金鱼嘴，把吹冷的调羹舀了进去，丁榴也是吃过苦的，所以更珍惜粮食，虽然嘴里说着不吃了，但是调羹一入嘴，她还是乖巧的咽下去了。

白芷一来就看见丁源这野蛮的动作，虽然不满意但是看着小女孩乖巧的模样，心里默默的想到，这就是兄妹么。

丁榴很快就看见了来人，她轻微的挣扎起来，“姐姐、姐姐。”她向白芷伸出了手，白芷拉住了她小小的手心，女孩还很虚弱，脸色浮现着病态的苍白，但她努力的向白芷绽开了一个像野花一般灿烂的笑。

“姐姐你来看榴儿了。”她依偎着白芷，“哥哥说你忙，都不会再来看榴儿了。”

“我没说过这话。”丁源反驳道，“我说的是你不乖乖养病吃饭，白芷姑娘就不会来看你了。”

“小孩子哪能理解这么多，”白芷轻轻说，“她们还小，怎么能理解到养病吃饭和一个人的到来有什么关系。”

丁源不说话了，别的小孩不知道，但自己家的妹妹却不是什么无知无觉的笨小孩。

她故意的。

“姐姐，你吃了么？”丁榴玩着白芷的衣袖，布料甚好，是她有记忆以来都没有见过的好料子。

白芷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也不在意丁榴在玩什么。

“小妹全名是丁榴么？”白芷看向丁源，“哪个榴？”

“榴花的榴。”丁源说。

丁榴不同意了“不是榴花的榴，是源流的流。”她不甚满意，“是爹和我说的，我和哥哥取名于渭河，我们都是渭水的儿女。”

她不满意的嘟嘟嘴，“要不是娘说什么流字不好嫁人，给我把名字改了，我现在还叫丁流呢。”

白芷沉默了，她现在知道渭河是真的出事了，她拍拍小女孩，“吃完了么，吃完了就去收拾一下，待会和我出门买新衣服。”

“真的么！”丁榴兴奋的亮起了眼睛，她还比较虚弱，也不敢动作太快，只是快速的把哥哥手里的调羹和碗拿过来，几口就咽完了。

白芷看着她一溜烟就窜出去的小身子，有点失笑。

“今后你是怎么打算的？”白芷问丁源。

丁源这段时间一直在想这个，现在最紧急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虽然白芷姑娘心善，留了银钱让他们兄妹俩暂住在了医馆，小妹的病也有了好转，但是这样下去不行，总不能一直依靠白芷姑娘吧。

“我想的是，先去码头试试。”他有点艰难的说，“做苦力活，虽挣得没有大人多，但是多少能有些，日常吃喝，攒一点钱做些渔具，城中洛河水这么大，也是饿不死我们兄妹俩的。”

“白芷姑娘你可能不知道。”他向白芷笑，“我们渭河人，天生就会水。爹娘说我们刚生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河里踩水。”

白芷想笑，但是又想到渭河夺走了那么多会水的生命。

笑不出来了。

丁源看逗不笑白芷，也恢复了正色。“救命之恩，无以回报。白芷姑娘，但凡你说，我都会为你做到的。”

白芷眼神复杂，她救人也是心口一热，并不是想借此来要求什么，做些什么，但是此刻拒绝，就会显得很没有人情味。她也没想好怎么安排两人，她觉得放丁源去做工不太现实，丁源可以去，丁榴怎么办？

正是她局促为难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惊醒了她，“白芷，你带女孩去买衣服吧。”

杨瑜牵着丁榴的手从外面进来，把女孩的手放在了白芷手心，“我来和丁源聊聊。”

“是，小姐。”白芷松了口气，她快速答应了下来，带着丁榴出门去了。

虽然但是，这就是她做事的底气。

不管做什么事，小姐都能帮她收尾。

室内静寂一片。

丁源对眼前的少女说不出来是个什么心情。

太复杂了，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在心间热水一样沸腾，警惕、狼狈、恨意、愤怒、敬畏、厌恶，好像对全天下的权贵的负面情绪都积聚在了眼前人身上。虽然，丁源咬牙，他的苦难与她没有任何直接的关系，甚至她也没有任何一定要帮助他的理由。

但是丁源太苦了，除了杨瑜他甚至不知道该怨恨谁。

怨恨渭河？怨恨永济渠？怨恨凉州的父母官？怨恨京城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怨恨皇族？怨恨流离失所的百姓？怨恨老天爷？

活着真的太苦了。

“很苦吧。”杨瑜先开口，“一路过来，辛苦你了。”

丁源试图露出讨好的笑，但是他失败了，他木木的看着眼前人不开口。

“你的苦难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你的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的价值只能说是低贱廉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