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泛来信
今早封官的圣旨下来了,杨槐明被封为了翰林院庶吉士,这个职位她早有预料。
今朝一甲进士常被授予翰林院编修、修撰,二甲、三甲中年少且才华出众者入翰林院任庶吉士。庶吉士虽无品级,但在翰林院三年后便可平步青云,朝中有声望的大臣多为庶吉士出身,这相当于是极大的圣恩。
撇开杨槐明年仅十七便已是二甲进士不提,近年来孟晋丘有意提拔无背景的北方士子,一是为了平息北方士子的怨气,二是也想培养自己的亲信,所以对北方士子较为优待。
杨槐明正在屋内收拾行装准备进宫,忽听有人在外敲门。
杨槐明向房门走去,应声打开了门,却见一小厮立在门外。
“公子。” 小厮立在门外,将一封信递予杨槐明,“您的书信。”
杨槐明谢过,拆开书信,见落款是顾氏行简,嘴角不由的扯出一丝笑意。
此信芒草,故友亲启。
白雪茫茫,深似无止之渊,寸步难行;海棠朵朵,饶是迷人之芬,意得观景。
望再盼佳音。
杨槐明看过书信,扑哧一笑。
想是顾泛写这封信时正值西北冬日,漫雪封天,他的仕途也如雪中行走,寸步难行。而当她收到书信时应是谷雨时节,百花盛开,正如她如今金榜题名,志得意满。
虽是恭贺她金榜高中之语,却写的阴阳怪气,念起来却如此引人发笑。
就像顾泛明明写得一手遒劲的好字,却偏偏不好好写。
明明只是一封普通的书信,却偏偏还要为信起名为芒草。
顾泛很喜欢给身边的小东西起名字,他给他那匹高达勇猛的骏马起名阿梅,给她的马起名为阿桂,给苏老先生前的大杨树起名为阿桃……
都是一些女儿家的名字。
这么多年她自己都要忘了她的女儿身,可顾泛似乎总是有意无意提醒她,她其实是个女子。
她不是不明白顾泛的意思。
幼时私下里顾泛总是调皮的叫她娘子,后来被顾老听见招了几顿打,却还是娘子娘子的叫。彼时她虽听阿爹也称阿娘为娘子,但其实并不太明白娘子是什么意思,顾泛只说这是对女子的普遍称呼。
后来随着顾老读了书学了礼,渐渐明白‘娘子’的含义,赌气不许顾泛再这么称呼她。但顾泛消停了两天后又接着叫起了娘子。
不过那年事变后,顾泛却再也不这么叫她了,连带着也不称她为阿棠了,只是随别人称她为槐明。
她也不称他为泛阿兄了,而是跟着府里的书童称他为少爷。
直到后来顾老过世,她师从苏老并在西北一带颇有才名后,她才重新称他泛兄。
杨槐明从包裹中重新拿出纸笔。
她中进士的消息应当已经由朝廷传入西北了。就算没有传到,看顾泛书信中的言语,他想必早就已经猜到了。
顾老离世,她户籍上的父亲也已亡故,消息应当传到了苏府。
苏老一向知道顾泛与她交好,且苏家小姐苏玉倾慕于顾泛,想是立即将在西北边军的顾泛招来,告诉他这个消息。
苏家小姐对顾泛有意她早就知道,她失落了一段时间,但却并未探究。
毕竟她此生已再无可能成为她的妻,一生得一莫逆之交,无关风月,倒也知足。
既上榜的消息他早已知晓,他必也能猜到她会入翰林,那么还想知道什么佳音呢?
她把前些时日还未寄出的信拆开,提笔又在下方写下:
芒草与我皆安好。
门外等待的内侍已经等的有些着急了,不由得敲门来催。
她把行李重新装好,便踏上了进宫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