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与杨槐明相认
是她欲抬臂将发冠取下,可是魏渊拦住了她的动作。
“我可以证明。” 魏渊一字一顿道,“如若她不是岳老将军的孙女,我完全没必要带她过来,更没有必要给她安一个这样的身份。”
陈望自是觉得魏渊说的有理,又从杨槐明的眉眼中找出一丝女子痕迹,忽然朝着杨槐明跪下:
“小姐,您没死!”
杨槐明很难说出她从这句颤抖的话中感受到了什么,似有激动、兴奋,还有一丝不可置信。
杨槐明将陈望夫妻,眼中也不自觉的蒙上了一层雾气。
“你是谁。” 她自不是问亲军卫统领是谁,而是与岳氏有关联的那个人是谁。
“我…我是…我曾在岳老将军的府上当马童。” 陈望一时间有一些语无伦次,也发觉自己说的糊涂,又补充道,“我幼时随着家父在中正街附近开药铺,后听闻岳将军得胜返京,在下一直敬仰岳将军,但因年幼进不了岳家军,只好在岳将军府里当马童。在家每日上午在铺子里整理药草,到了下午就去秦淮河边割马草给岳将军府上送去。
“在下曾见过您。那天岳将军带着您来秦淮河边玩,您那时应该只有一两岁,路还走不稳。我想离岳将军近一些,就在那附近割马草,不想只顾着看岳将军,手里的刀猛地割伤了左手,流了好多好多血。
“岳将军看到后,撕下一个布条向我走来。可就这一会的工夫,您突然不知怎的猛地磕到了旁边一个较尖的石头上,哇哇哭了几声后就没了声响。
“岳将军吓坏了,我也吓坏了,我觉得全是我的错。岳将军慌忙抱起你上马,但走之前还不忘留一个小兵为我包扎。
“在下回去后自责不已,想去找岳将军赔罪。奈何岳将军军务繁忙,等到得空见我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在下说明原委后,岳将军说不用放在心上,小姐虽昏迷了七天,但已经转醒了,只需好好休息便可。”
陈望似还是很自责,一会用‘我’ 自称一会用 ‘在下‘自称,好在是当亲军卫统领的人,事情倒还是讲的明白。
杨槐明那时还太小,对这些事毫无印象,只是知道幼时脑袋曾受过重击,至于怎么受伤的她也没有细问过。
“然后呢?你是怎么当上亲军卫统领的?” 杨槐明追问。
“那天我趁着见到岳将军的机会,表示我想要加入岳家军。不想岳将军沉默了片刻,从口袋里拿出一袋银钱递给我,说我还太小,若是有心从武,就去先富商戚家做府兵,后学了些本领再去京兆府做官兵,既能护住一方平安,也能平安顺遂的度过此生。
“我没有接过钱,虽有些遗憾,但还是听从了岳将军的建议。但到了安济五年秋,我竟听闻岳氏一族要被灭族。我慌忙赶到京兆府,只希望一切都是谣传。可当我到了京兆府,只见那些官兵已经回来了,手里拿着一袋子赏钱,刀上还滴着血。
“接着我就看见了将军府方向冒起浓浓黑烟。我以救火之名前去将军府,我拼命救火拼命救火,可是还是让火烧了一天一夜。那天我见到了‘死去的您’,在岳少将军的灵堂,齐安公主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女童,奈何都已经烧成了焦尸。
“我从那天开始,就想尽我所能为岳氏报仇。后来,我被选入了亲军卫。亲军卫前统领贪财且懒惰,当年的亲军卫改编是由我进行的,我就将当年背叛岳氏的岳家军分到了一个支队。再后来,我就被选拔为了亲军卫统领。
“自我成为亲军卫统领,我就对伙房的厨子下了毒,威胁他每日给那些叛徒下毒。我每日下的量非常小,一直下了四年,直到估摸着毒量到了,就制造了连越山事件。他们的体质不同,暴毙而亡的时间也是不同。京兆府和三法司的那几个儿子也是同理。他们那几个儿子不睦已久,只不过传些言论激他们几句就都上山了。不过左都御史、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是朝廷二品大员,下毒没那么方便,所以他们那几个儿子只是疯癫,并不致死。不过他们会疯癫一辈子,无药可治。
“他们背叛将军,杀害将军,让小姐一辈子活在阴影和恐惧中,他们就该惊惧而死。”
陈望说完了这么一串话,脸已经涨的通红,而杨槐明早已泪流满面。
曾经祖父效忠的君王会为了巩固皇位给他下诛杀令,曾经与祖父共事的朝臣会因妄论为他定罪,曾经祖父麾下的士兵会为了前程在岳氏的 ‘罪状’ 上写下供词。
而陈望,当年只不过是受过祖父一丝丝恩惠的小儿,却为了给岳氏伸冤,谋划了半生,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
“请陈望统领,受岳氏阿棠一拜。”
杨槐明摸了两把眼泪,掀开长袍,朝着陈望深深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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