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利达竟敢私缴粮食?
“大人,每到腊月初就会有士兵前来收粮,近三年都是如此…” 那个老人一边回话,一边把头紧紧的贴在地上,杨槐明看不到他的长相,只觉得他瘦的可怜。
“大人,我们不是故意叨扰大人的,我们并不知这宅子住的有人,只是想躲避士兵的收粮罢了,我们真的无粮可交了啊大人。” 中年妇女反应过来杨槐明并不是追来收粮的士兵,而很有可能是这宅子的主人。
杨槐明蹲下身子,看到了老翁和老妪的双腿都有翻墙导致的外伤。杨槐明欲与他们平视,但他们却不敢抬起头来看她,“无妨,你们起来吧。”
中年妇女见杨槐明声音平和,便大着胆子起身,过了一会,老翁、老妪和幼童也站起身来,不过依然低着脑袋。
“你们是谁?从哪里来?” 杨槐明问道。
“我是阿福,我男人死了,这是我公公和婆婆,这是我的娃,叫阿宝的。我们是从十里村来的,就住在村西头。”
杨槐明点了点头,遂又问阿福,“你们现下要缴什么粮?又为何到这宅子中来?”
“大人,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粮,我们开春的时候给李家缴粮,说是保护粮;深秋的时候给官府缴粮;这几年到腊月的时候还会有几个兵来缴粮,也不说由头,不交就抢,藏起来了就打,我男人就是这么给当众打死的啊。”
杨槐明看出阿福已经镇定下来,而且还有几分机灵劲。估摸是看见她外袍下的官府,虽不知是几品官,但也一股脑的把一年到头的缴粮和自家男人的冤死说了出来。
杨槐明点了点头,示意她接着说。
“我们家没了男人,田里的收成比不得往年,东拼西凑的交了前面两次粮,这腊月的粮是实在交不出来了啊,这才从村里逃了出来。我们是看这宅子常年无人才翻进来避避雪,实在无意冒犯大人啊。” 中年妇人一边说一边擦眼泪,男童在一旁轻轻拍着他的阿娘。
“你们何时缴粮?”
李度虽然礼待士子,但对待农夫可丝毫不手软,每年没少挖苦农民。这杨槐明不是不知,只是现下还不是动他的时候。官府的粮她是知道的,虽有可能在缴粮后暗中克扣,不过账面还过得去,应当没有大的动作。那腊月缴粮的士兵是什么人?既是士兵,那么应当是军队里的,为何如此猖狂,既无文书,也无由头,甚至还打死了人。
杨槐明知这四人想必也不知士兵的身份,再问下去也是徒劳,不如亲自过去一趟。
杨槐明让他们等在这,然后绕过他们,去前院提了两袋粮食交予阿福,又唤了阿福随她拿了一床铺盖和一个小火炉,并嘱咐道:
“这府里没有什么干净屋子了,你们在这里凑活一晚,明日寅时,带我去你们村子。“
此时老妪突然跪了下来,“谢谢大人,谢谢大人愿意为我们讨回公道啊。”
杨槐明意识到自己没有解释清楚,以为她明日是随他们惩治那几个无端缴粮的士兵。
“你们误会了,是要讨回公道的,不过不是明日。” 杨槐明打量着老妪的身形,对着老妪道:“你可还有什么别的衣服?“
老妪为难的摇了摇头。也是,这么大冷的天,若是有什么别的衣服,早就穿在身上了,也不至于衣不蔽体,平白遭这风雪侵骨。
“那便早些休息吧,明日寅时我来此找你们。” 杨槐明摸了摸男童的头,就从柴房里出来了,在关门的时候挂了一根发丝在门把处。
出来后杨槐明并没有直接回房,而是在几个重要屋子的门窗都系上一根头发,才回到房中锁好了门窗。
这个宅子原本只有她一人,很少有人知晓她住在这年久无人的太傅府,她平日也无暇生火做饭,来此近两月也未升得一次炊烟。他们老少四人以为这里无人居住,翻墙进来躲避风雪,倒也情有可原。但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那阿福虽是个妇人,但常年务农之人她不见得能打过,还是小心为上。
杨槐明回房看见了屋内的芒草,想写信告知顾泛一声。可转念一想,顾泛上月刚与乌真人打过一仗,现虽已入冬,难保乌真人不会再骚扰边疆,还是不要让他为她挂心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