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

第十三章 相看

“姑娘的病症在心，不在身，是乃相思之症。”年迈的医者，捏着胡须摇头晃脑的侃侃说道。

这诊断一出，屋中的两人皆是双目圆睁，好半晌接不上话来。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1）

再没有比这些词汇，更能表达眼下，她身体的状况了。

可要说什么相思，她思谁呢？！

她无亲无故，孑然一身的。

少女极轻的吐息着，茫然想道。

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她是否真如神医所说，是患了相思之症。

而霍大人，他神色要比小姑娘要复杂得多。

平日里风清云淡的人儿，这会儿，连呼吸都仿若乱了阵脚。

她想谁想得，竟害了相思之症？！

会是他么？！

或者说，除了是他，还能有谁？

他虽说是难以置信，可眼下情形，却又由不得他不相信。

总不可能是，李同甫李神医诊断有误罢。

霍启想到了这一可能，沉吟了会儿，面露狐疑看了眼李同甫。

李神医：“.......”。

老人家气急败坏的瞪视了回去，一脸的绝无可能。

霍启：“........”。

短短一会儿，三人神色迥异，屋中一时静默了下来。

好半晌过去，李神医考虑到病患与病患家属，许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自己身患此等病症。

又想及今日，排得满满当当的行程，不欲多说什么。

只侧了侧身躯，面朝着霍启继续说道：“既是心病，便无需开药了。”

“是药三分毒，姑娘这病，霍大人多开解与疏导即可。”

老人家说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意味深长的看了霍启一眼。

霍启：“.......”。

不说那话了，就说李神医那眼神，无异于在说。

你便是药。

老人家话甫一出口，旋即起身，道了声告辞，拎着药箱便往外走去。

火急火燎的，一如他过来之时。

林管家见此，火急火燎的追了出去，却还是连相送，都没有送上。

林管家：“.......”。

........

随着李神医与林管家先后离开，眨眼的工夫，屋中便只剩下他与少女两人。

霍启：“.......”。

屋外风起云涌，晨起时还明媚的天空，到这会儿黯淡了下来。

太阳恹恹得隐在云后，只余一个昏惨惨的光圈。

男人摩挲着指腹，凝视着窗扉之外，出神了许久。

姑娘从住进来霍府，除了他与霍府的仆从，还从未见过，哪怕一位，除他与阿泽以外的男子。

少女这相思之症，是思他无疑。

他不知道相思之症，是个什么样子。

可想及他年少时，因病离开家门，随师父进入无上宗。

那时，他年仅六岁，第一回离开父母兄弟，进入到了陌生的宗门。

白日里人来人往，倒不觉得有什么。

到了夜晚，四周寂然无声，思念便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他常想家想得，整夜不能入眠。

相思之症，大约便是如此了。

或许算不上大病，却分外磨人，这一点，从少女日渐苍白的面容，便能看出。

霍启由已及彼想了想，一时间竟觉感同身受。

可他能怎么办呢.......

他此次回来，并不是为了谈情说爱，少女的心意，他不可能回应一星半点儿。

男人蹙着长眉，在疾风下思虑了许久，直到了正午时分，雪粒子扑簌簌落下。

霍启转过了身躯，冲着窗扉之外，低声吩咐了句什么。

不一会儿，林管家轻应了声，疾步往外行，办差去了。

........

老人家再次回来，是在半个月之后了。

这时候，冬天的第一场雪已经消融，小青砖地面湿漉漉的。

寒风似尖刀一般划过脸颊，林管家缩着身躯，疾行而来。

行至明理堂雕栏画栋的长廊之下，他挺直了身躯，放缓了步调，往书房行去。

这时候，霍大人正伏案写着呈文。

些微的声响传入耳中，他应声抬眸，入目便是林管家冻得通红的面容。

老人家今日不同往日，向来矍铄自信的脸庞，这会儿，却病恹恹的低低垂着。

他一看，便知是他吩咐下的差事，他没有办好。

霍启了然于心，舒朗的面容并没有一点儿责怪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