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门
霜随柳白,月逐坟圆。
宛丘古战场上横尸遍野,数万年前人间与冥界的第一场战争就在此处打响,如今黄泉永夜城的权利更迭之战亦在此荒凉之地拉开序幕。
军帐中一朴素的中年妇人安静躺在床上,那不曾被岁月磨灭的容貌预示着她身份的非比寻常,军中的医官拔下最后一根银针,床前的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终于妇人睁开了眼睛,环视眼前人却没有看见心中所想,像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床边将军的衣袖:“玊儿呢,玊儿去哪里了。”
她抓住的将军乃是永夜城的五殿下明仇,五皇子常年征战,殚精竭虑替黄泉戍守宛丘古战场这一边疆,未曾想大殿下狄昉篡位后为排除威胁,宣称明仇带领叛军企图谋反,切断明仇军队军粮补给,派出军队征讨,使婆娑古战场又陷入战火之中。
幸哉明仇的军队乃是黄泉王师,作战经验丰富,战无不胜,面对狄昉的讨伐,尚可抵挡些时日。
而这妇人,正是先帝宫中的淑妃,亦是八殿下易玊的生母。
明仇长叹一声:“易玊把娘娘从永夜城送出来后一直下落不明,如今应还在狄昉掌控之中,不过您不用担忧,探子来报,易玊如今以退为进,对狄昉假意归顺,处境不算太差。”
淑妃闭上眼睛,摇头叹道:“我本以为深居宫中远离争宠可保我们母子一世安稳,可惜夺嫡之争,怀璧其罪,这是玊儿还有你们必须面对的困境。”
明仇宽慰道:“易玊自小聪慧过人,我相信他定可保全自己,还请娘娘保重身体,切勿思虑过度。”
“知道了,你们都出去吧,我自己静一静。”淑妃嗓音中略带沙哑。
她自知只是私塾先生之女,身份卑微,从进宫之时便做好了如今境况的打算,只是可怜了自己的孩子,为保全她,而牺牲自己留在永夜城面对那些豺狼虎豹。
明仇走出军帐,撤开身边的军士,进入军营后的荒漠,在一处沙丘掩映的地方打开幻境,他和易玊约定好,必要之时,两人可在幻境内短暂见面。
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明仇看见易玊的一瞬还是心底一颤,易玊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嘴唇苍白,额间挂着虚汗。
明仇一把抓住易玊的手腕,探触他的神识,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你怎么境况已经糟糕到如此地步,狄昉不是将你软禁吗,怎还受了内伤。”
易玊摸着心口,他自己知道心口的刀伤是因常溪所受,不过此事明仇不必知晓:“无妨,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你就知道逞强。”明仇佯怒道。
易玊苦笑着转移话题:“我母妃可还安好,你军队的粮草可还够用,若是不够我再让我的人给你暗中输送。”
“都好,淑妃娘娘只是受到了惊吓,如今已经醒过来了,上次你暗中派人送来的粮草够多,我军才得以抵抗这些时日。”明仇道。
“那便好。”突然易玊察觉到了什么,“有人来访,我先行一步。”
易玊走出幻境方知来者何人,坐在榻上好整以暇整理衣冠,处处透露着黄泉皇子应有的从容:“此处重兵把守,尚书大人能进来是废了一番心思的。”
常意迟从屏风后现身,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易玊的宫殿,殿内无过多名贵华饰,只有几幅字画稍加点缀,竟是比不上他在聚魂司的宅子,殿中没有亮灯,唯有月光撒上易玊单薄的轮廓,显得这人影影绰绰。
常意迟见易玊虚弱到如此地步不由暗暗吃惊,思索间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需求:“若八殿下还对舍妹存有一丝真情,还请您救救常溪。”
听到她的名字,易玊在衣袖中的手不由紧握:“她怎么了?”
“常溪为弥补黄泉裂口与族中长老们起了冲突,被他们陷害进了焚鬼门,必须在门内撑过三日才可重见天日。我知晓八殿下如今境地何等凶险,可我进焚鬼门不仅不能护住常溪,甚至自己会死在门中,而八殿下不同,与常溪一同入门必能保她安然无虞。”常意迟道。
易玊回想起在青圭魂场内常溪的痛苦与不安,后来常溪喝醉了酒吐露真言,他才知晓她是忆起儿时在焚鬼门内的景象所致。
想到此处,他不顾自身旧伤未愈神识衰弱,即刻应下:“好,我陪她入门。辛苦大人化作我的模样在此处待上三日,切勿让人发现其中异样。”
常意迟敬道:“全听凭八殿下安排。”
“融暨!”易玊语罢,窗外树上栖息着的黑鸟顿时不见了踪迹。
“融暨在!”融暨低头应声,隐去羽翼。
“你无需与我去人间,就留在此处协助常大人。”易玊想到什么,不自觉捏紧袖口,手心起了层薄薄的冷汗,又问,“常溪何时入门?”
“今日日落之时,还剩下半个时辰。”不知是否因为担心,常意迟喉咙干涩,声音比平日低沉。
易玊点了点头,脑中一个疑问驻足不去:“大人方才说一丝真情是什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