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慕
机即将接触,来不及庆幸半刻,常溪脚下的石梯轰然倒塌,她双脚一空直坠深渊而去,此情此景叫那怪物男童寻到可乘之机,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匕首直刺常溪心口。
由于强行运转灵力,与焚鬼门中的阻力相抗,易玊搏斗之时全身灵脉几乎断尽。
他自知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便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下坠的常溪搂入怀中,挡在她身前,匕首插入他心口之时,那怪物男童终于死于冷剑寒光之下。
“阿玊!”常溪眼睁睁看着匕首进入又抽出,瞬间泪雨如下。
在最后一刻,灵脉全部断裂,易玊一口鲜血喷出,许是痛到麻木,他竟有力气化为龙身将常溪护在其中,两人一起坠入黑暗,他要以自己的身体当做常溪的护盾。
身体在下坠,易玊感受到常溪温热娇小的身体就在怀中,竟莫名安心。
很好,他遵守了对常溪的诺言,他对她致死没有利用和背叛,他还配得上对她的承诺。
常溪欲挣扎着学易玊一般强行运转灵力,却被柔软的龙身和坚硬的龙鳞包裹着无法施展,她哭喊道:“阿玊你快松开,我能带你活着出去。”
易玊知道常溪想要舍身救他的心思,笑着掩盖住气息的虚弱:“快落地了,小姐抓好我,我可是还能飞的。”
随着震天的龙鸣,易玊舒展龙身腾跃而起,载住常溪稳稳落在地上。
坠地之时,在易玊龙身的心口处,匕首刺进的伤口仍然在往外冒血,满地的鲜血将易玊银色的鳞片染成猩红。
灵力无法运作,常溪只好用手捂住那处创口,泪水滚落与易玊的血水相融:“我一定能带你出去,我是你主子,我没让你死你就死不了。”
易玊的身体一点点冰冷下去,柔软的龙身逐渐僵直,呼吸带动着全身体的起伏,吃力而艰难,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马上就要失去了知觉。
常溪,我倾慕于你。
易玊没准备说出口,毕竟他绝对不能让自己在最后一刻住进她的心里,毕竟她的灵魂自由宽广最不喜羁绊,毕竟她还要寻到六块神玉得偿所愿。
他可以不成为她的助力,但他不允许自己成为常溪人生的阻碍。
常溪,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你,不要记得我......
“阿玊,你不要死!”
常溪的手已经完全感受不到易玊的温度,悲痛如潮水侵袭全身,她哭得入溺水般无法喘息,厉鬼的叫喊仿佛又在耳畔响起,上元夜的噩梦再一次重现。
少时,她没有在哭,手也从易玊的身上撒开,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她扯着嘴角望着天无力地笑起来。
不是哭累了,而是没有力气再哭,亦没有必要再哭。
这世上的亲人之情、朋友之义、恋人之爱都是别人的,她有过也奢望过更抓住过,奈何命运好像一条无情的法令,她像小偷一般将这些东西偷来,又会以更惨痛的方式从她身边夺走。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一次又一次的死亡是为了护住世间人,世间人有的东西她却不能有!
凭什么爱她的人为她而死,不爱她的人却能因为一个姓氏享尽富贵荣华!
凭什么世界人海茫茫,要她和她最亲近的人去承受诸般苦楚!
区区神女,名头而已,区区性命,鸿毛之轻。
偏偏她想丢的名头丢不下,想舍的性命死复生。
常溪不知道自己想哭还是想笑,对着眼前那副冰冷的尸体喃喃:
“易玊你是不是笨,我死了还能活的,你看到了,我心被人挖了都能再长出来,我摔下来疼死就疼死,大不了重新活过来就是。你何必为我而死,傻子就是傻子,真不会权衡利弊,也不知你在冥皇宫那种吃人的地方怎么活下来的。”
语毕,易玊心口的伤处设出一道银光,直抵那黑暗深处。
常溪本一时间万念俱灰,不知为何竟不自主起身跟着那银光走,直到岩壁底部的某一处。
原先在此的神像已经被易玊击碎,现如今只剩下空无一物的洞窟。
在银光尽头所连接的,是苍色的玉璧。
冥界皇族死前的灵脉血能感应黄泉上古神器,这是他易玊能为常溪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玊,甘为其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