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丘

月明星稀，偶有乌雀掠月而过，在空中发出急促的叫声。

半掩着的窗棂上停留着一只黑鸟，翅膀合上的刹那，那盏油灯上的火苗轻微晃了晃，书桌前的人影也跟着摇曳。

人是静静地坐着，易玊心里却不平静，原是他来了：“融暨，何事。”

融暨本是在永夜城他的寝宫里，如今擅自离开来人间寻他，定是有要事。

黑鸟从窗台飞致屋中，化作人形，垂首道：“八殿下，黄泉又开战了。”

听到这里，易玊手中拿着的笔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都多了分急促：“前些日子不是已经休战了么？我与明仇商议过，暂时休养生息整顿军力，现如今狄昉的民心并未尽失，此时并不是二次开战的好时机，况且我并未收到明仇的消息。”

融暨也有些意外：“我一直在永夜城，对城外的消息并不知晓多少，听狄昉那边的消息，说这次是五殿下那边现行挑衅，所幸五殿下用兵如神，此时狄昉的军队已经退回来了。”

“也就是说，是明仇那边先动的兵？”易玊看向窗外的夜色，总觉得事有蹊跷，“看来，我得亲自去黄泉走一趟。”

叩门声轻响，女声如月色温柔：“我可以进来吗？”

融暨正准备隐去身形，却听易玊道：“不必。”

他答应过常溪不会再骗她，不会再无缘无故消失，任何时候，任何风雨，他都要陪她面对。

他不敢食言。

常溪手里端着的甜汤被易玊接过，她看着易玊笑道：“煌都天气干燥，我怕你嗓子不舒服，特意做了炖梨汤......”

她抬眼看见融暨是愣了愣，扬起的嘴角落下来，话都未接着说下去。

融暨朝她顿首，易玊想解释什么，却不知要如何告诉她自己必须离开：“这是融暨......”

常溪随即笑起来，打破了尴尬：“你要走了？可不可以带我一起？”

没错，她很聪明。

易玊收回了话，摇了摇头：“宛丘古战场又有战火，你去不安全。”

常溪看着他下颌处的伤口，反问他：“你陪我寻六玉，你又得到了什么好处，你可安全？为什么你可以为我，我不能为你？”

“常溪我......”她的一席话，让易玊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就让她跟着你去吧，她在我聚魂司就横行霸道的，黄泉没人敢欺负她。”

三人朝门口看去，是常意迟和司梦。

司梦莞尔：“看来大家都知道了，黄泉开战，我们归墟难免波及，归墟之内都是女子，我不放心，也要回去把持着。”

“我们聚魂司也是，如今形式一乱，我就不好再离开了，恐有哪个胆子顶破天的打我聚魂司的主意。”常意迟看起来漫不经心。

常溪拉了拉易玊的袖子，像是只撒娇的小猫：“你看，你们都要走了，那后面的路可就只有我一个人了，从前还好，可是近来有你们陪着，我就不愿再孤身一人了。”

她这话说得娇嗔，易玊听着却难免心疼，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终于是妥协下来：“好，你陪我，我也需要你。”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窗外的圆月，今夜的煌都没有风沙，月光格外澄澈，也不知在黄泉的上空，这样团圆的满月是否能看见。

*

烈火的黑烟飘上半空，完全遮蔽了那团圆月，宛丘古战场没有沉寂太久，又一次燃起战火硝烟。

易玊拉着常溪绕过那些断壁残垣，跟着军士走至明仇的营帐，越是靠近营帐，路边的伤员和尸体就越多，有的刚从战场上救回来，医官来不及救治，鲜血留了满地。

常溪把手递到嘴边，正想同那日在魔鬼城一样，用自己的血和白琥救他们。

谁知易玊先一步知晓了她的意图，按下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低声道：

“你可以帮所有你想帮之人，但是先爱惜你自己。伤员这样多，你救第一个就得继续救第二个，无穷无尽，到那时候，你的血会因此放干，我不愿看你出于好心，却平白无让他人磋磨。”

常溪点点头，任由易玊将她牵着，宽广的衣袖顺着他的胳膊滑下来，将他们握着的手一起掩藏在那衣袖的褶皱里。

不远处的妇人正在军帐前站着，一身素衣难掩尊贵气度，形态端庄，细看微红的眼眶内噙了满眼的泪光：“玊儿，你来了。”

“母妃。”易玊颔首行礼，“我一切安好，还请母妃莫要为我伤神。”

常溪想把手缩回去，却被易玊紧紧握住，故意捏了捏她的指尖，这是在怪她方才那一刻的退缩。

想必这就是淑妃娘娘了，常溪本不愿失了礼数，奈何手被易玊拉着不放：“玄宿族常溪，问淑妃娘娘圣安。”

易玊补充道：“母妃，这就是常溪，我同你说过。”

“早有耳闻，今日一见，容貌气度果然非比寻常。”淑妃把目光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