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我是谁?
少年慌了神,脚步倒是很听使唤地往雁无痕身后靠。
那黑影似乎察觉到少年避开,晃悠了几下,闪动着不见踪迹。
少年不知所措地发着愣。
“我……它?”
雁无痕顾忌着怀里沉睡的桃夭夭,隐忍下怒气,刻意压低了声音。
“这里是酆都,想活命就不要乱看,不要乱跑,不要乱碰。”
少年听出了他的警告口吻,便是连连应道:“哦、哦哦……”
呵斥完少年,雁无痕轻皱起眉头,烦怒开口:“磨蹭什么?还不快给我过来!”
他说话时眼睛直视前方,表情肃穆,言语中还暗藏着不满。
少年不知道雁无痕又在和谁说话,但他环顾四周,此时能给他回答的便只剩他一人。
于是,少年看了眼面色黑沉的雁无痕,默默咽了口唾沫。
他已经躲在雁无痕身后了,还要再贴近一点么?
离得这么近……不太合适吧。
少年在别扭和被骂中权衡半天,最终还是挪动了脚步。
可他刚朝雁无痕走进两步,雁无痕却又回身一转,向着一旁躲开了。
“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少年不明所以地眨着眼睛,道:“不是,你让我,过来吗?”
雁无痕:“……”
紧接着,两人前面看似一般无二的空气忽地扭曲弯动。
一个穿着纹绣暗色花纹的黑袍的男子凭空现身,单膝跪地。
“甲辰来迟,望尊主恕罪!”
少年见有来人,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原来刚刚那句蕴含怒气的话不是对他说的。
好在雁无痕也没打算和他计较,只是扭过脸,对着挺身跪地的甲辰沉声问道:“昨日的几千亡魂可都送走了?”
甲辰抬臂拱手,恭敬道:“属下已协助丁巳和丁卯将亡魂妥善送入黄泉路。”
雁无痕唯一颔首,眼珠子轱辘一转,又补问了一句。
“最近这半个月,亡灵簿上可余了谁的名字?”
亡灵簿上记录的亡魂皆与生死簿对应,活人阳寿已尽,便会自动将名字登记在簿。
只有亡魂通过鬼门关进入黄泉路,他们的名字才会从亡灵簿上消失,换句话来说,所有业障未消的鬼魂都会登记在亡灵簿上。
尊主这么一问,可是对某位进入黄泉路的亡魂存疑?
甲辰有些拿捏不准雁无痕的意思,低头静默思考着。
他阖下的双眸模糊瞥见了垂落一方的柔软裙角,倏忽想起那个大闹鬼门关的姑娘。
他方才跪得匆忙,倒是没留神尊主大人怀里抱的人是谁……
慢着!
该不会是……
甲辰斗胆抬起下颚,一点一点掀开眼帘。
沾染了湿润泥土的小巧鞋尖,层叠飘逸的淡蓝裙边,以及膝弯下那双苍白有力的大手。
甲辰倒吸一口气,没敢继续偷瞄下去。
尊主虽说不是什么冷情冷血之人,但绝不是什么热心热枕之人,他居然会以这样亲昵的姿势抱着一位陌生女子?
这姑娘……
不简单啊。
“甲辰,”雁无痕凝声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甲辰本就在走神,此时被雁无痕提醒,犹如滚烫的热水从头浇到了尾。
他有些慌乱地红了脖颈。
“回、回尊主,我昨天查看亡灵簿时,并未发现遗留任何亡魂姓名,最近两个月都没有。”
没有遗留就意味着所有死亡的人都已顺应名簿的指引来到鬼门关,并且没有业障存留,直接去了黄泉路。
那就奇怪了。
村子出现异样的这半个月,应当是喜乐鬼将少年捉去禁锢的半个月,但这两个月以来,别说亡魂,连业障未消的鬼魂都不曾出现,这少年鬼为何会逗留在外?
雁无痕紧蹙起剑眉。
“你,”他转眸看向少年,“何时变成亡魂的?”
少年垂眼:“一、一二十日前。”
“这些时日你一直被喜乐鬼关着?”
“……嗯。”
奇了怪了,他死后竟没来酆都?莫非……他是魂归酆都的路上被喜乐鬼捉走的?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该没有名簿,更不该消失在亡灵簿上。
正思索着,雁无痕忽然听见甲辰问话。
应是憋了好半天的,问的时候带着些许小心翼翼。
“尊主,辛酉他……”
甲辰没敢问完,炯炯眼神中藏着一丝期许和一丝不安。
雁无痕这才想起被遗忘的辛酉,眉头一拧,道:“他被喜乐鬼藏去了酆都北边的荒山,你待会多带几个人去寻他,小心喜乐鬼留有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