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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期待这种事,本来就是不可遮掩的嘛。
就像喜欢一样。
1.
二零零六年,春。
擅长教导学生的师长走在前头,岁月在五十多岁的她眼尾纂刻下痕迹,细长的条纹埋于松弛耷拉的皮肉下。
拥有几十年教师经验的长者依旧盘着一丝不苟的丸子头发型,挺胸抬头走在前方,脚底的高跟鞋与教学楼地面碰撞出清脆的啪嗒声。
金发的学生跟在她身后,异国血统令他五官深邃,光线穿透走廊的窗户,经透明玻璃折射轻掠过高挑少年的发丝,涌入那无机质的黄绿眼眸。
直走,拐弯,于办公室大门前停下。
这位以严厉闻名的教师忽地陷入沉默,站在原地。
在金发少年终于憋不住要试探性开口询问有什么不妥的时候,她终于背对着自己的学生,轻而缓地开口。
“七海。”
年迈的教师呼唤学生的名字,慢吞吞扭头略微抬高视线,仰视自己高大的、明明拥有最特殊样貌却在三年来最沉默的学生,思虑再三后继续道,“你真的要去那个宗教学校吗”
“以你的成绩,完全可以去更好……”
劝阻的话语逐渐沉没,女人的一切顾虑突然间又无法说出口了。
七海建人,四分之一丹麦血统给予了少年本不想要的特殊与他人视线,金色发丝使其走在校园中总是会得到他人惊奇异样的注视。
他喜欢看书,通常选择安静地待在自己座位上,成绩优异却也没有优秀到另眼相看的地步,按部就班平稳地度过这三年学习时光。
以她的看法,这孩子会进入一所偏差值不错的高校,考上大学,再稳步进入社会,结婚生子组成家庭。
一眼就能看透的、安定的人生。
……如果他没有突然决定入学一所宗教高专的话。
严厉的老师目光温和下来,手放上门把手,询问道:“你确定吗,七海。”
好像只要自己的学生说一个『不』字,这位教师就能把门那头来自高专的学籍交接人员驱逐,为他撑起普通未来的幕布。
名为七海建人的少年轻拢眉头,教导自己的师长所问出的话语与这些日子里纠缠于他心头的疑惑混合,揉捏成更为细致的、致命的质问。
『你确定吗,七海建人。』
『你放弃死水般安定的未来,决定入学咒术高专成为咒术师这件事——』
『真的,是正确的吗?』
这个岛国充斥着咒灵。
强大的,弱小的,丑陋的。
对七海建人而言,那些怪物的存在堪比氧气和水,和大街上尘土飞扬向前驶去的车轮一般,属于生活中不可避免的一部分基石。
……就像现在。
畸形的怪物延伸纤长四肢,在金发少年的思索中蜘蛛吐丝般缓慢下垂,肥大腹部宛如膘肥体壮的毛虫。
它蠕动着占据女人的脖颈,毫无智慧地翕动强行拼凑上的透明翅膀,咒灵里最低级的蝇头攀附上新任受害者。
学校,负面情绪堆砌积累,咒灵繁衍滋生的沃土。
有那么一两只弱小咒灵缠身,也没什么大碍,只是会脖子酸疼一阵子罢了。
在大街上随意荡两圈,十个人里有九个人身上沾染这种蝇头。
不过是司空见惯的局部疼痛……
七海建人如此劝告自己,还未入学、只是对自己的术式有着初步理解的少年隔着布料将手置于裤兜,笔挺西装裤下是坚硬的触感。
铁尺。
某种意义上很适合他术式的武器
该如何用最自然的方式向师长的后颈挥舞铁尺,祓除咒灵呢?
因谨慎而保持自身『普通』的混血少年喉咙微不可察地发紧,理智上知道该假装不知,行动上却不由自主地捏住铁尺的边缘,凹陷的刻度因外力印在他指腹。
“……是的,老师。”
七海建人低声应答,严谨冷峻的眉眼微微下敛,窗外树影婆娑,斑斓的光跳跃于他称不上璀璨的金发。
就在少年沉默寻找时机的须臾间,有飞鸟惊鸣展翅掠过玻璃窗,留下拍击与飘落的细小翎羽,阴影拂过七海建人的侧脸,再缓缓下坠。
异变突生。
紧绷的小臂肌肉瞬间松弛,那把不知是否会抽出的铁尺彻底没了用武之地。
门里头的人动手了。
2.
比血液更浓稠,比赤焰更热烈。
燃烧生命般的红所凝聚的陌生红线,自从里向外开启的办公室门缝中倾泻而出,袭向长者后颈的丑陋蝇头。
似赤色潮水喷涌。
不知数量的红线掠过金发少年眼睫的那一瞬间,他难得失态地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飘渺无力的线裹住蝇头透明的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