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
“嗖”,是飞镖从头顶掠过的声音。
然后是“呲啦”,白绫断裂的声音。
要不怎么说人不要想那么多事,我就是心理活动太丰富,所以连自杀,都被人半道截胡了。
我觉得自己要摔个大屁股墩了。
我做好了准备,不料救我那人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扯进怀里,抱着我稳稳落地。
那人臂膀太过有力,我睁眼,以为会有一场艳遇,不料却是我六哥萧烈。
他生性莽烈,从前眼睛里,总还带着点恣热张扬的少年心性,如今那双眸子里盛满了破碎的寂静,他终于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皇子。
“五哥呢?”我问。
“死了。”他说。
果然。我叹了口气,然后抓着他的衣服开始哭:“父皇死了,五哥死了,魏朝亡了,我们没有家了,哥哥呀,我们没有家了。”
这悲伤情绪果然是会被传染的,他把我搂进怀里,说月儿,你还有哥哥,哥哥在,家就还在。他这么说着,眼泪却一点一点,将我肩头的衣衫濡湿了大片。
我俩抱头痛哭,哭完他扶着我的肩膀,十分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眼底是灼灼的愤怒与寒寂,我在那其中看到了自己茫然的脸。
“阿月,你想不想复国?”
我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想,又不是那么想,但还是本能地点头。
我等着他的指引。
他说:“那就听哥哥的。”
大水冲了龙王庙,大火烧了灵隐寺。
我在灵隐寺待了半年,活过了十四岁,到了十五。
我得找个正当理由回宫,我哥给我想的法子是选择在慕容诡来寺里烧香的这一天放火烧我。
这真是个馊主意,我一个人,被困在狭小的、上了锁的厢房里,萧烈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火不会烧到这里来,火是烧不进来,可是火灾中最致命的不是烟吗?我被熏得口干舌燥、涕泗横流、头昏脑胀。
后来,晕乎乎地,火星也进来了。
我觉得自己又要死了,可是不能轻举妄动,不能轻举妄动,不能……轻举……妄动……
“阿月!别睡。醒醒,阿月!”
我被一连串地呼唤与摇晃弄醒,看着来人,“嘿嘿”笑了起来。
我哥还是靠谱的,他说慕容诡一定会来救我,慕容诡真的来救我了。
“保持清醒,阿诡带你出去。”他说着,将我背起。
我点头,有心无力,清醒不了。
我俩在一片火海中艰难逃窜。
他把我放下来歇口气,从此我知道了逃命就得一气呵成,因为在他把我放下来的下一瞬,一片大木块“垮嗒”朝我们砸来。
然后他把我护住一挡,我俩双双倒地。
我醒来,是在两天后,被饿醒的。
我可真喜欢睡觉啊,熏了点烟都能睡这么久。
人家慕容诡被带火的木头砸伤了背,都没我能睡。
我醒来,他就在床前守着,眼神干净、单纯,一如四年前初见。
我说阿诡,我饿了。
他点点头,做了碗南瓜粥,一勺一勺喂我吃下。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果然还是清淡的东西好吃。
他喂我吃完,也舀了一碗,一仰头,咕嘟咕嘟地喝下。
我给他上药,褪去龙袍,他的后背上一大片可怖的疤痕,新伤盖过了旧伤,还有一些陈年的淤青、刀口和箭伤。
我以前从未见过,虽同床共枕,我俩都穿得严严实实,他说我太小,还不能碰。
我给他上药,他忍得手臂上的青筋都暴起了,还是一声不吭,君王的毅力,果非常人能比。
我轻声说:“对不起。”
他慨然一笑:“保护妻儿,这不是每个男人都应该做的吗?”
我摇头不语,在他背后,他看不到。
萧烈还告诉了我更多的事情。
魏朝在我们这一代,已经没有将军府了。
魏国的将军府,在我出生那年没了。
镇远大将军贺昱,因通敌叛国被处死刑,株连九族,阖家上下只有一人在贺昱至交的帮助下逃出,是为贺家最小的孩子,贺霄。
那一年,贺霄六岁,从此孤身一人,街头乞讨四年,十岁才被贺家世交慕容家接回府,收为子嗣,改名慕容诡。
这是一桩人人心知肚明的冤案。
知道他身世的那一刻,我的心情很复杂,我爹杀了他全家,他杀了我五哥。
不牵扯家国政局概念,实则还是我家亏欠他更多。
所以我对不起他。
我想他也对不起我。
他利用了我对他的感情,他哄骗我、娶了我,为了巩固权势,为了坐稳帝王位。
然而我总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