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进了办公室,柳维先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啧了两口才开腔
“前段时间去西藏采风了?”
知道了还问
陈慈坐在椅子上捶着小腿,低着头看也不看他,漫不经心回了个嗯。
“感觉怎么样,有收获吗?”
“不知道。”
手里的茶杯干巴巴端在手里,也不喝了
柳维皱眉看她,一脸不可思议
“不知道?”
西藏之行,是采风,同时也是为了画出一幅作品,令柳维满意的作品、能够在新一届国际水彩大赛中脱颖而出的作品
陈慈对获奖不感兴趣,可是显然,柳维不这样认为。
有无收获她不敢断言,只知道,驱使她踏入这个旅程的只有柳维对她的期望,别的其他,一点儿也没有
她遥遥一指桌上的画筒,单刀直入
“您掌眼。”
柳维拿过画筒,打开盖子,小心的把画从长长的圆柱体里抖出来,慢慢平铺在桌上
和她以前的技法有所不同,这次的水彩夹杂有油画的凝重质感,画面中两名僧人在辩经,周遭环境都被故意虚化,氛围一下变得氤氲起来,焦点都在画中央
桌前两人一坐一站
柳维盯着画,许久不开腔,陈慈摸不准他的想法,抬眼试探性的看他
“不好?”
柳维收回目光,把画重新卷起来塞进画筒,眉深皱着,还是沉默
这下他不必开口,陈慈已经懂了大半
气氛一下有些冷
柳维拿起烟斗慢悠悠砸吧了几口才下定论
“获奖有些难度。”
他看向她
“我让你练素描你有在练吗?”
陈慈越过他,径直走去桌前将画拿了过来,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没有任何起伏
“在练。”
柳维满意的点点头,半晌又问: “听说你最近在帮一个电影画宣传图?”
陈慈略微顿首
“是有那么一个”
“你的心不静,别人限龄40岁,你不会真的要等到40岁再去获奖吧陈慈,23岁技惊四座、年少成名啊你!多少年过去了,怎么混来混去,现在一身铜臭味,有点分不清轻重缓急。”
烟斗的把被紧攥在手里,柳维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十二分的不满,怒其不争之意溢于言表
见他这样,陈慈心中涌起一阵不适,两道细眉立刻凌厉起来
“画画和赚钱”
“我觉得这两者并不冲突。”
“不冲突你两个月了就交给我这种垃圾吗!你自己恐怕都不满意的东西你拿来糊弄我?”
“我看你这人飘了”
柳维语重心长,嘴里全是规矩和教导
“陈慈,如果一个人满心都是往更高的地方去、往更高的地方去,却不注意自己的脚步,那她就会飘起来,双脚离地,连路都走不好,怎么往更高的地方去。”
埋头看着手里的画沉默
陈慈想自己现在并没有很想往更高的地方去,只是这反驳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走了两步将画拿着去了垃圾桶旁,边走边说
“老师,其实你说错了,脚长我身上在走,我知道,稳得很。”
她态度悠然,从包里摸出打火机
卷轴在她手里竖着,易燃的画纸底部一遇明火,疯了一样燃起来,金属色的光苗像条跃动的火龙,狠狠往上窜,不一会儿这幅凝聚了半年心血的作品就成了一堆灰烬,刚才还体态生动的僧人顷刻间化成了一摊飘飞的黑色碎屑,带着火灰的刺激味道直往鼻尖冲
“你这是干什么!”
柳维气得拿眼瞪她,即便知道自己这个徒弟是个暴脾气,一向爱走极端,还是忍不住出声呵斥
“沉不住气,哪还像个搞艺术的!还想得奖,门儿都没有!”
姿态妖娆的火影不停在陈慈脸上跳跃闪动
她心里本来就有些不畅快,为了赶这幅画,花了大半年,画得也不是很开心,总觉得功利心太重了,烧了也好
她不以为意的瞥了眼柳维,理所当然的开口:“不是垃圾么,垃圾不就应该这样处理,留着干什么。”
柳维气得又狠狠剜她两眼,腾的一下从办公椅里站起来,明显有些激动,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抬起烟斗抽搭一口烟又放下,态度全是隐忍克制
“那你接下来准备拿什么参奖!”
拇指食指一捏合,将最后的火星子碾碎在两指间,指腹留下漆黑的一团渣
陈慈拍了拍手处理干净,抖去身上的一层飞灰后,背起空画筒就往外走
“明年的事明年再说了吧。”
她言语间十分的随意,完全不考虑照顾她老师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