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伦
周六清早,海德伦被释放,与在警察局门口的黛拉相拥而泣。
“去爸爸妈妈家吧,他们见到你才能安心。”黛拉一面说,一面把自己的围巾和手套递给姐姐套上.
此时是宵禁才解除不久。深冬的早晨,街上没什么车,寒风凛冽。
海德伦无力地扫了一眼安静的大街,说:“不了。去爸妈那有一段距离,我太累了,我们去你的公寓吧。”
黛拉心想有理,自己的公寓就在不远处,两人于是一同走去。
进了房门,海德伦失了神一样的走到厨房,从橱柜里找到面包,取出,面无表情地大口塞进嘴里,只顾咀嚼。之后又用手指刮下黄油,径直送到嘴里。
黄油的味道让她安神,她颤抖着长叹一口气,眼泪落了下来。
黛拉见此情此景心里难过,“我现在去准备洗澡水。你好好洗个澡,睡一觉,什么也不要想。”
海德伦点点头。
当海德伦脱下衣服准备洗浴时,黛拉猛然瞥见她手臂上一大块红色的疤,心中一震,忙问是怎么回事。
“德国人逼供时拿烟头烫的。”海德伦答。
黛拉说不出话。
海德伦又说:“他们在皮埃尔身上烫了好几下,他们觉得皮埃尔是受命于什么地下组织,一定要他说出来。”
“那他说了吗?”
“没有。因为这真的是他的个人行为。”
黛拉始终注视着姐姐的手臂。伤疤呈不规则圆形,中心是深红色的,向四周蔓开,红了一片,好在已经结疤。
“很疼吧。”
海德伦点点头,”用来逼供的,怎么能不疼?烙铁一样的烟头直接钻进皮肉里。”
她们不再说话。
海德伦洗完澡后,一头扑到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
—— —— ——
海德伦一直睡到黄昏。她醒来时,夕阳斜斜地从窗外洒进来,不远处的建筑物发着金光。她再去想前几天的审讯,恍若隔世。
她看到妹妹正在写日记。
“四年前我们救助过的那个病人,我这次在监狱里看见他了。那个军官。”海德伦又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和黛拉讲话。
黛拉缓缓抬头。
海德伦继续说:“那天我被关着,负责审讯我的那个德国猪走下来,显然要拉我继续去审讯。这个时候来了一个军官,他看着我的脸,一副认出我的样子,此时我也认出他了——就是四年前那个逃走的病人。”
“他和那个德国猪说了几句,大概说什么‘用刑已是不耻,更何况皮埃尔已经认全罪’,说要放了我。那个德国猪之前还坚称我有共谋的嫌疑,后来只好答应。”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参与那事?”黛拉问。
“印刷传单的事?当然。当然。”海德伦说的很果断,语气又有点戏谑,好像嘲笑德国人轻易把她放了。
“你们这么做是何苦呢?几张传单不会改变现实,但会让你们有生命危险。”黛拉的声音冷冷的。
“不会改变现实,但会让法国人和德国人知道有人不同意,有人敢站出来。“海德伦的情绪有些激动,”别告诉我你现在也变成冷眼旁观的人群中的一员了。”
黛拉面对姐姐的指责又气又不解:“我冷眼旁观?我是因为在乎你们这样的力量,才想劝告你找更明智的方法。你知道皮埃尔被放上人质名单了吗?”
海德伦笑了。黑发垂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她没有血色的嘴唇上扬着。
“我当然知道。皮埃尔不后悔,我也不后悔,我只是恨,恨我们的行动被发现了。要不是印刷厂里一个员工偷偷向德国人举报皮埃尔行动异常,现在巴黎左岸人人都有一张传单了。我不后悔,我只是恨。”
过了一会儿,海德伦平静下来,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朝你发火。只是这两天受到太多刺激,刚刚一下子都发泄出来了。我参与那些事情,我自然是做好心理准备的。”
黛拉叹了口气:“那我和爸妈是不是也要做好随时会失去你的心理准备?”
海德伦一把把黛拉抱进怀里,她们拥抱。
—— —— ——
夜晚,海德伦没地方可去。
她原本住的皮埃尔的房子已被德国人强占,她又不愿意搬到巴黎城郊和父母同居,给他们增加负担。思来想去,只好现在黛拉租的公寓里暂住几日再说。
她们家本在巴黎还有一栋房子,只是在六月就已被德军以低价强行租用。
入睡前,海德伦忽然问:“为什么那个军官会来监狱里放我走?”
黛拉没回答。
“是不是你去求他了?”海德伦追问,她了解自己的妹妹。
“是。”
海德伦请求她把事情的全过程说出来。
黛拉讲了,从去市政厅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