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约会

此后，R不定时打电话给黛拉。

他们见面，一起吃晚餐，然后躺在床上，做，聊天。

他们的约会地点总是他家。他曾邀请她一起去看电影，或是在塞纳河边的僻静地带散步，她都拒绝了。她害怕别人看到自己和德国人厮混在一起。

他心里明白这一点，因此他觉得她虚伪。

—— —— ——

有一个夜晚，在他的卧室里，她躺在床上，瘦长的小腿沿着床边垂挂下来，他则裹着睡衣靠在窗边的躺椅上。

“我明天难得有假期。”他说，“我们可以出去约会。”

她照常拒绝，拿太麻烦、没必要的借口搪塞。

“你不过就是害怕被别人骂是德国人的jn。”他无法再忍受她自以为成功的伪装，直接说破。

她不答话。

“我明天会穿便服，我们只是人群中再普通不过的情侣。”他说。

他已经说到这一步，她只好答应。

—— —— ——

第二天下午，她在自己的公寓里做好准备。不久，她透过阳台看见他的车停在公寓楼下。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她的住处，即使还没进入。

她赶忙下楼，坐上车。

他坐在驾驶位上，身着一件卡其色的大衣，里面是深灰羊绒背心，再里层是衬衫。他围着围巾，没有系领带。他看上去很柔软，还很温暖，不再是穿军装时挺拔却难以接近的样子。

”今天我自己开车，我的司机也需要放假。“他说。

“我们要去哪？”她对行程一无所知，他没有告诉她任何计划，她想他是出于安全目的。

“去看戏剧，麦克白。”

车在停车场停下，那家剧院就在街的尽头，自战时起它就成为德国人的娱乐场所。

他们下车，并肩走着。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走上街头，她有些局促不安。

对她来说，在公共场合约会意味着他们关系的彻底公开，意味着她必须承认自己成为他情妇的事实。他们的关系不再像在他家里一样隐秘晦涩，可以糊弄过自己。

走进剧院，她听到了四周嗡嗡的德语交谈声，她微微低下头，害怕遇到熟悉的人。

这一切的局促不安都在剧院灯光暗下的那一刻消失。

在看不清人的黑暗里，她就像回到他的卧室一样，重新在黑暗中获得安全感。

接下去的戏剧中，她看戏，又不时看他。世界就仿佛戏剧一样远远的在舞台上上演，而她的身边只有他，不再有其他人。她不再需要考虑第三个人的感受。她沉浸在这种虚幻的感觉中。

她把头枕在他肩上，和他十指相扣。

—— —— ——

戏剧散场后，他们重新回到现实世界。走出剧院的时候，街上正在飘雪，天已经黑了。

他们回到车上。黄昏中他们一路向前，车灯在昏暗天色中打下黄色的光。

她不知道下一步会去哪，但在雪夜里，她感到空前的自由。没有束缚，去哪都可以。

他正在专心开车。她看着他，凝视他的侧脸，眼眸深邃，睫毛颤动，近乎可以用美形容。

“你知道吗？你长得很美。”她说。

他笑了，“我不觉得一个男人喜欢被夸为美。”

“不，美永远是最高级的评价。帅可能是使人悦目，但美意味着人的心被打动。”她很认真的说。

他笑了笑，没有反驳。

她又说，“好希望你哪天能留长发，一定美极了。”

“别说傻话了。我明天就要穿回军装了。”

一路上，他们就这样散漫而无目的的谈天说地。她讲起战争结束后的生活，他说，战后他们可以一起去美国旅行，去波士顿。

—— —— ——

他们到达了一家以德国人为主的餐厅。他们靠窗坐下，窗外的雪逐渐变小。

具体吃什么、聊什么对她已不再重要，她只是享受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

吃完饭，雪已经停了，天是纯粹的黑色，空气冰冷而清新。

他们重新走到街上，前往他停车的地方。在黑暗的笼罩下，她已经适应和他走在一起的感觉。

在停车场附近，他们看到一个男孩手捧花束徘徊。恰好一辆巴士经停，一个女孩走下车。那个男孩走上前递给她花束，他们拥抱，一起离开。远远得还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停车场这边，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那对情侣。

后来，他们回到车上，亲吻，回家。